第八章

凤十一偷偷摸摸回了府，却得知九千岁已经回来了，他心中莫名有种心虚，于是便悄悄避着九千岁。可是不到一刻，九千岁便差人来叫他，说叫他现在就过去。

没办法，凤十一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路上心里一阵打鼓，若是他去见沈棐的事被九千岁知道了，会怎么样？

刚刚踏进花厅，一个物件便劈头盖脸砸过来，然后在凤十一脚下打着转。倒是砸得不重，可是凤十一看着那青花瓷纹的杯子，就感觉心里一阵凉意。那凉意从心底生出来，一圈一圈盘旋着往上，然后一直冷到脚底，用杯子扔他？九千岁用杯子扔他？

良久后，他抬起头，就看见九千岁满脸的怒容，就算刚才因为那个杯子空气沉寂了很久，但九千岁的怒气还是没有减去半分。

什么事用得着他这么发脾气？

是沈棐？

花厅里伺候的下人已经全部下去了，只剩下盛怒之下的九千岁，他坐在那里，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盯着凤十一，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我怎么了？”凤十一抬眸，眼底是不服输的倔强。

你居然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凤十一那一刻真的是愣了，从小到大，从古至今，无人对他这样过，而九千岁那个表情和眼神，分就是在对他说，我在对你发脾气，而你就要好好的给我受着！

凭什么！他九千岁凭什么这么做，而他凤十一凭什么就要这样听之任之？他很不爽，但是现在他要听原因。

九千岁似乎被他这样的态度给弄得越发气恼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几步就到了凤十一的面前，眼里是冷冷的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

“你去了一趟丞相府，阿棐的病就愈加严重了，甚至还吐了血！这一切，你可知道？”

“你说，你去丞相府究竟做了什么？”

“你对阿棐做了什么？”

“他只是一个病人，你跟他有什么仇？”

“阿棐要有一个不好，我定然，不让你好过！”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九千岁眸子里是深深浅浅的猩红，他真的急红了眼！

凤十一冷笑一声，果然是沈棐。可是很抱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在问你话，你说啊！”九千岁怒极，一只手已经攥紧了凤十一的前襟。

凤十一也第一次在九千岁面前露出一种嗜血的叛逆表情来，他踢了脚下的那个杯子，一脚出去几米远，再看时已经只是一堆碎白的粉末了。

可以看得出来凤十一也非常生气，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话，但是他选择以这样粗暴的方式来结尾，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再然后，他没再看九千岁一眼，便径直走出去了。

九千岁就这样被晾下，寂静的花厅，很久以后才有了声音，却是他的脚步声。他选择了沉默。

刚才凤十一的样子，真的让他意想不到。凤十一去了一趟丞相府，阿棐的身子就成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能不多想？阿棐已经病了很多很多年，他输不起，真的输不起，那可是阿棐啊，是他最重要的阿棐啊。

可是凤十一生什么气呢？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生气呢？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虽然沈棐的事以两个人的不欢而散收场，但是千岁府里接下来的几日都是一派低气压。众人唯唯诺诺地说话做事，就怕一不小心犯了事。

都说九千岁最近生气着呢，别再撞上去了。

还有十一少爷，也是整天阴着个脸，以前那个春风洋溢的样子不知道哪里去了。

两个人遇到了也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十一少爷的脾气比九千岁还大，在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一少爷就已经甩袖子离开了，而九千岁落在后面，却只是看看他的背影，许久也不发一言。

下人们不敢多说，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就在大家以为九千岁和凤十一就会一直冷战下去的时候，接下来的一件事却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金陵城的灯会来了。

而九千岁邀请了凤十一，凤十一居然也答应了。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灯会前一日晚上，九千岁悄悄推开了凤十一的门。

管家给凤十一安排了一间距离九千岁极其近的房，摆设典雅精致，倒把凤十一伺候得真的像千岁府里的少爷似的。

凤十一已经躺下，只是近日来心里的阴霾一直存在，心情郁结，才久久难以入睡。

忽就听了门开的声音，然后是轻浅而有力的脚步声。凤十一干脆闭上眼装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人，除了他还有谁敢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他的屋子。

这几日他也想了许多，沈棐与九千岁的关系，还有九千岁提到沈棐时的样子，每想一次就心痛一次。他百般为难地留在这里，可是如今得到的是什么？他知道的，自己的付出从来就不该是以回报为目的，但是真的在一无所有的条件下，他甚至怀疑自己错付了一颗真心。

也曾想过一走了之，让那劳什子的九千岁和沈棐都见鬼去吧，但是那要走的决心，却是怎么也下不去的。是啊，他还舍不得。

就算九千岁已经这样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他将那沈棐看得跟什么似的，凤十一还是狠不下心。

他在等，等九千岁明白，也等他自己心死。

现下九千岁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却听不见九千岁任何的话。

他不知道的是，九千岁是任何话都没说，他在床前看了凤十一许久，最后终于在凤十一睡着之前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却什么也没做。

窗外的月，胜似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