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鸿的确是望了过来，只是那目光在桑湛身上停了不过一息便移开了，似乎就只是随便扫了眼罢了。

桑湛茫然地眨眨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掌心尖锐的刺痛一下下捶着他的脑袋，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手掌，咦，哪来的月牙？

“阿湛哥。”巴童忧心的一声叫唤把桑湛叫回现实，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连日奔波的疲惫瞬间卷上来把他裹在其中，桑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勉力笑笑，“嗯？”

巴童看看强颜欢笑的桑湛，又望望完全忽视他们的李善鸿，踌躇道：“九爷大概在是办公不方便……”所以才会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吧？不然他真的想不到另外的理由了，巴童目光巴巴地哀求郑书毕出个声儿，他说的实在是太没底气了。

郑书毕没接到小书童的求助，挠挠下巴若有所思，看来情况不太理想啊。

桑湛安静地站在一旁，盯着地面出神。

两边都不作声，卡在中间的巴童难受死了，发泄地抽了抽驴子，小毛驴吃疼地高叫了声，四肢凌乱地踏着，闹了不小动静。

李善鸿身边的那些将士也循声望过来，其中一个突然指着桑湛他们的方向惊奇地叫道：“哈呀，这不是郑小先生吗？”

“嗨！真是郑小先生！”

“郑小先生不是外调了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你傻啊！郑将军都出山了，郑小先生回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他妈说谁傻呢，信不信老子一拳揍飞你！”

当着面被议论，郑书毕全当听不见，伸手意思意思摇摇，他懒洋洋地朝那波人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见郑书毕说话了，几个将士憨笑着围了上来，“哪久了，这夏天还没过呢，您这是玩儿去了吧！”

李善鸿自然也跟了上来，擦着桑湛的肩走到郑书毕面前，“舍得回来了？”

“这算什么话，我回家而已。”郑书毕翻了个大白眼，“你怎么跑来看大门了？”

“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不好了，我这是巡视。”李善鸿自然地跟郑书毕斗嘴，对几步之遥的桑湛好像是从没认识过一样。

桑湛承认自己有一刹那的臆想李善鸿是对着他来的，他刚刚的确是没看见自己，甚至连之后可能发生的对白都想好了，但凡李善鸿有一点解释的苗头他都能想法子给他圆回来。这下明明白白地忽视，羞耻一下下刮着桑湛的脸，刮的他脸忽青忽白的。

他千里迢迢跑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城干嘛来了？桑湛有些记不清了。

巴童看看相谈甚欢的几人，觉得一旁孤零零站着的阿湛哥特别可怜，心里对九爷生出些气愤，这些天之骄子哪来的什么真心，这不玩阿湛哥吗！

“阿湛哥，我们走！”牵起缰绳，巴童死拖着不肯动的毛驴往城里走，桑湛拿过他手里的绳子，耐心地轻拽，驴子吭哧两声，动了。

“我们先回府吧，爷就让他自个儿回家。”巴童对自家主子也带了点埋怨，桑湛安抚地顺顺巴童的头发，“不了，我找个客栈住下就好。”

“家里肯定都备好啦，你还花什么冤枉钱住客栈啊？”巴童试着说服桑湛跟他回郑府，“再说了，客栈哪有家里舒坦！”

“不打紧，我逛两天就回去的，住客栈方便些。”桑湛坚持，来都来了，就当游历了。

巴童看九爷那副鬼样子，也不知道要不要劝桑湛多留些日子。

两人一驴慢慢晃远，这厢郑书毕抱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将士们扯淡，眼神已经漂浮的李某人语速明显比之前赶了些，郑书毕好心找了个卡点让他切了话茬，彼此交换个了眼神，便和大家伙散开了。

李善鸿压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安排了将士们各自的守卫，稳稳当当往城里走，拐过路口才拔腿狂奔起来。

桑湛还没进城门他就看到了，起先还以为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现的幻觉，李善鸿还在暗自嘲笑自己愣头青，等桑湛走近一看是活人，李善鸿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爆开了！还有什么是能比你想见的人自动出现在你面前更让人欢喜的事？

李善鸿恨不得马上把那人揉到怀里，看看他有没有瘦精神还好不好，可眼下局势不太平，那波兵里面掺着不少别党的，他不能把桑湛暴露在人前，只能忍耐着用生命装不熟。桑湛失落的模样跟鞭子似的抽得他心一阵阵发疼。

得马上找到他说清楚才是！

这样想着李善鸿步子又迈大了些，很快就追上了走了半截的巴童。

但是没见着桑湛。

李善鸿拎着巴童的衣领，急躁地问他，“桑湛呢？”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巴童冷不防被狠拽一把嗓子都快喘不上气了，见来人正是那不招他待见的李善鸿，心口还没熄的火又烧了起来。挣扎着脱出他的掌心，巴童别过脸硬邦邦地吐了句不知道。

李善鸿没空跟他计较，指了指东边的弄堂问：“是不是往这边去了？”

巴童眼睛转了转，乖乖点头，“对。”

“有我收拾你的时候。”李善鸿瞪了眼巴童，朝反方向跑了。

巴童傻眼，明明说的是东边九爷怎么跑西边去了？阿湛哥还真是往西去了啊！

李善鸿三步并作两步跑的飞快，左右张望着，终于是在两条街外找着了心心念念的家伙。

人还在就好。

停下步子，李善鸿站原地缓了几下呼吸，等气喘的没那么厉害了才张嘴叫他：“桑湛！”

那背影微微一僵，却是没停下继续往前走着，步子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些。

李善鸿暗叫一声糟，忙不迭追上前去，一把抓住桑湛的手腕把他拽进了自个儿怀里，空虚瞬间被填满，李善鸿满足地呼了口气，“可算是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