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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坤万年歌(缘起篇)

    强攻强受,女王受忠犬攻,各类副cp。 文艺版简介: 跨越千年的爱恋,时间在他们身上凝固。从一个肉体,迁延到另一个肉体。何处才是灵魂的栖息地?什么才是他们至上的存在方式? 是历史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历史?冷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生老病死然后循环往复,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缘起篇是发生在正篇之前的故事。

    南山五

    小说: 乾坤万年歌(缘起篇) 作者:十九姑娘 字数:2450 更新时间:2019-09-21 14:27:46

    无处可归的逃荒者——自称夷仲年的可疑男人,在思齐堂暂住了下来。

    是夜,庄旻,也就是被逃荒者称之为高倾的赤脚大夫做了一个诡异的梦。说是诡异也不尽然,因为这个梦,他再熟悉不过了。在他自懂事起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在无数个夜晚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出现同一个场景。

    吹在身上的风,是能够感受到切实温度的寒冷。空气变得险恶。这并不是因为空气本身的关系,这是梦中感官本能的记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庄旻已经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现实。

    男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空洞的眸子是死人的眼光,充满怨恨的直视着自己。被这无法比拟的怨毒所震慑,庄旻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身姿却高大如巍峨峻岭一般要将自己压溃。

    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蓬头垢面,看不清原来的模样。满是血污的脸庞抬起来,嘴角如裂开样的发出恶鬼一般咯哒咯哒的笑声。

    毛骨悚然。

    天地都被飞血侵染,入目之处全是一片嫣红。

    男人的身体俯倒在自己脚下,没有头颅的躯干,从颈口延伸的碗座大的创口“咕咕”的流淌出烫伤人的热血,如一只血月,瞪视着苍穹。

    头,在哪里?

    男人的头,在哪里?

    庄旻惊恐得举目四顾,没有头,面前的男人,没有头。

    头,在哪里?!

    庄旻发疯似的寻找,然后!

    然后他在自己的掌中,自己掌中,赫然捧着男人的头!

    “啊!”

    庄旻猛然一震,双手下意识的松开,然而男人的头颅就好像黏住了一样,攀附在自己的手中!

    想要甩开,想要丢弃,却根本不能够!

    双手被头颅之下的创口弄得鲜血淋漓。染满了男人血的双手,被迫捧着男人的头颅。

    男人裂开嘴笑了,不,是男人的头颅,裂开嘴笑了。裂开的程度一直延伸到了耳际,就好像要将整个头颅一分为二那么疯狂的笑了。

    (不准笑!不准笑!)

    想要呐喊,想要歇斯底里的呐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声音,头颅依旧在笑着。

    献血从指缝中蔓延,染了满身,满心,满眼,都是血!都是血!

    呼吸变得艰难,鼻腔里盈满了从男人头颅中飞溅出来的血沫。漂浮在空中的,全部都是死亡的味道。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到的,全部是头颅的血液!

    头颅仍然在笑。无休无止。

    不!不!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

    “不要再笑了——!”

    “高倾?”

    从寝房外一瘸一拐跑进来的夷仲年,脸上还挂着因为听到自己梦中的呓语而惊讶的神色。

    被叫做高倾的赤脚大夫剧烈的起伏着胸膛,就好像得了喘疾的病人,恐怖的吸吮着新鲜的空气。

    (为了赎罪…)

    “不是!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高倾似乎仍旧困顿于噩梦之中无法自拔的将双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猛烈的摇着头似乎是想要将恐怖的认知甩出去那般的大力!

    “是他应该死!不是我的罪!”

    “做噩梦了?”

    夷仲年恢复了方才的惊愕而变得沉着,他的问话里,再一次充满了肯定的情绪。

    高倾没有回答他显而易见的问话,他的双目死死的聚焦于自己的掌上。就好像此刻自己的掌中,仍然捧着男人的头颅。

    此刻的掌中,当然没有头颅。但是他,看到了血。

    这是谁的血?!究竟是谁的血?!谁的头颅?谁的血!

    高倾崩溃似的手脚并用的滚下了睡榻,粗鲁的将夷仲年推开,蹒跚的跑向草堂门口的水缸处。

    疯狂的搓洗着双手。

    血,实际上是不存在的。从指尖滴落下来的清水就可以明白了。

    “呵…呵呵呵……”高倾将双手撑住缸沿,把头埋得低低的,嘴里吐出类似梦中头颅一般的笑声。

    双肩直到脊梁的一条弧线,折断似的剧烈震笑着。

    疯狂的笑声。

    良久,他仍然保持着将头埋得低低的姿势,启言问道:“你说我是高倾是吧…那我…砍过谁的头颅吗?”

    夷仲年瞪大了眸子看着高倾不断颤动的双肩,因为他将头埋得太低而看不清表情。

    “我的手,曾经捧过谁的头颅吗?!”

    关于高倾的事情,其实夷仲年几乎一无了解。在高倾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前,夷仲年就不存在了。夷仲年保持了无意识的状态在黄泉之境逗留了四百多年,然而他对人间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高倾烦闷的抬起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越过夷仲年重新冲回草堂之中。

    书龛里整齐的堆放着的卷牍被他横七竖八的乱翻一通,《左传》《公羊传》《谷梁传》,没有,没有!通通都没有!

    所有史书上,关于高倾的记载,少得可怜!每每论及他,无非是高傒之孙高虎之子高固之父。

    无迹可寻。

    上下几代,无论是谁,都要比高倾来得更有名,有着更多的传奇性。

    高倾是谁?

    他除了是高家的第三代族长以外,高倾是谁?他有着怎样的人生,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后人对他有如何的评价?一无所知。

    人生苍白到何种地步,才致使权倾一时的氏族族长,竟然连只言片语都未记载于史册。

    如果自己是高倾,如果高倾死之前一定有什么悔憾的话,自己似乎可以理解一点了。

    是空虚。

    是碌碌无为的一生。

    是顶着贵族的光环而一事无成的人生。

    与他同时期的无论是管仲还是鲍叔牙,甚至是竖刁易牙这样的奸险小人,都在史册上占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高倾,国高二守之高家三代族长,却连一笔也没有。

    高傒之孙高虎之子高固之父。是对于他全部的描述。

    历史,是最严苛的审判者。

    平凡、苍白、庸碌。

    无法从这些标签中逃离。为了追求至高的地位(绝不是指世俗的地位而是指历史的地位),不管再怎样努力挣扎,哪怕粉身碎骨的流血拼命,自己就是有什么无法到达那个境界的决定性不足。自己就是决定性的欠缺为了到达那种地位所需要的某种事物。

    就算了解,却再怎么样也无法得到的运气、才能、气量。

    自己,只是个凡人。

    高傒、国懿仲、管仲、鲍叔牙、连称、召忽,追求着能和他们并肩而立的地位,但是终究还是无法实现就入棺了。

    盖棺定论,自己始终只是一介泛泛之辈。

    的确,高倾本人也不是没有任何功绩的。人们也认同他作为高家族长的地位。但是高倾无法原谅就只是这样就死去的自己。为了让名为凡庸的沈淀物升华而留在此世。

    若是承认自己就只适合这种程度而死心的话就不会再有痛苦了。然而就是因为看见了达到了顶点的人们的背影,所以才更加无法放弃追逐。为什么偏偏不能是自己,明明只差一小步——或许就是这种想法,所以才会挣扎。名为凡人的我们的,这无处升华的黑暗沉淀物……

    大概就是怀抱着它,才会留在这个世上的吧。或许高倾就是这样的人。但似乎,也不仅仅是这样的人。

    人生苍白如斯,才会在濒死之时,散发出决然不甘的怨恨吧!

    他有点明白那时的自己,濒死时的心情了。

    凡庸,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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