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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离]月光诀

    “若哪日王上想要这天下了,我便告诉王上,我想要什么。”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这天下,至于我想要什么,想必王上,也不愿再知道了。” 本文长篇全员向,主执离,副钤光仲孟,正剧向,接三十集无缝续写。

    第三十九章 千山万水·人生初见

    小说: [执离]月光诀 作者:凤灵 字数:3196 更新时间:2019-09-21 17:00:28

    步出宫城,依旧是湛蓝的天,牵丝的云。

    一步比一步沉重。

    不愿结党,骆珉自然只是只身一人。这宫门何其宽阔,宫门外的世界何其广大,却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有细微的疼痛从胸口泛开,慢慢牵扯全身。

    一声叹息。

    “结束了。”

    ……

    隆冬第一场大雪,入夜了,灯火通明,炭声兹兹。

    仲堃仪坐在案前,细数这几日各地传回的寥寥无几的消息。战甲掩了直裾黄袍,压得心头隐隐作痛。

    去天枢的飞鸽已送出了十日,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回音。

    天璇王城的骆珉,也几乎在同时断了音信。

    仲堃仪晓得,飞鸽定是被人半途截下了,骆珉,也定是拼了性命叛他而去了。

    三国定义他是叛党,他就是叛党。

    军心式微,出路不存,连他自己都知道,败,是迟早的事。

    可他,还有这些追随他的将士学子,还有……还有……

    右手自几案滑落,抚上腰间小囊。

    还有他。

    还没有回到天枢去,还没有亲手将他扶回王座……

    不甘心啊。

    现在他一面背山,三面隔水被三国联军合围,前些天陵光又增了兵,这包围越发是分毫不漏。可他连续与天枢通信已有数年,不过是求个安稳,信中也没有什么重要内容,这点陵光也知道。究竟缘何又要费力截下这去往天枢的飞鸽?

    “仲大人!”

    神思惊回,仲堃仪恍然一定,抬头见是高将军,紧蹙的眉头才松了些:“将军何事?”

    高将军神色紧张,急道:“仲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仲堃仪双目一瞪,豁然提剑起身:“他们攻过来了?”可细想又不太可能,龙延江天险,一旦三国进攻,高将军便可带兵在他们尚未完全渡江时逐个包围剿灭,怎会如此神色慌张。

    高将军面色苍白,睁着眼珠,嘴唇几番哆嗦,却再没能吐出半个字。

    “……好,我去看看。”仲堃仪白了他一眼,提剑快步出帐。

    他的营帐在大军中央,周围是亲兵,治军最为严明,尚且看不出什么;可一路只影往龙延江的方向走,却发觉军纪越发混乱,兵士三三两两扎堆,几乎溃不成军。

    “是天枢的军号声……”

    “明明是天权、钧天和天璇的军队,怎么会用天枢的军号?”

    “听说了吗?他们那边合围咱们的军队增了一倍,就是在这增了一倍后,才换了天枢的军号用。”

    心中烦躁,仲堃仪本无意去听江水对面是什么声响,却听到这样的舌根。

    于是悄然步到一堆兵士身后:“什么天枢军号,何不与我细细说来?”

    那几个兵士被这突然一下骇得不轻,慌慌张张作揖行礼:“是……是天璇军中的军号,小的们听出,这几日是天枢的军号。”

    又有一人瑟瑟发抖地插嘴:“不仅是天璇,北边天权和钧天的军号都是……都是……”

    军号……

    军号的重要性,仲堃仪比谁都清楚。倘若军号意义不明,还何以整军。

    可在这个关键当口,三国联军,居然同时换了天枢的军号?

    “——仲大人!”

    思索被打断,是有人突然扑身跪倒在他面前,心情烦躁地捏起脸来一看,竟是他派去天璇军中打探军情的细作!

    “怎么是你?你回来做什么?”一把甩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那细作满身污秽,显然是加急回来,面上满是惊恐:“天枢……他们,他们攻陷了天枢!”

    脑中一声天雷炸响,夜晚火光中原本映得润红的脸瞬间煞白,眼睛瞳孔倏然一缩。

    强忍着腿脚没有软下,仲堃仪立直了身子,伸出手,指着面前跪倒在地的人。手指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说。”

    那细作头埋得更低:“十五日前,天权、天璇、钧天三国突然同时派兵向天枢发难,尽管天枢军民全力抵挡,可奈何国力太弱,现在……现在已被三国各自瓜分……”

    话音未落,仲堃仪再也站立不住,狠狠摔坐到地上。

    腰间的小囊也脱带落地,轻轻的,无助得像是一抔泥土。

    “仲卿,我想回天枢。”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好像都没有什么要紧了。

    什么左翼军心崩溃兵士溃散,什么雪天江面结冰、三国联军趁机开始渡江进攻,什么右翼失守损失惨重,每一句斥候的回禀,都远得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远得好像与他毫无干系。

    一朝一夕,不知倒下了多少人的尸体,天璇的,钧天的,天权的,他自己手下的……

    血腥味肆意弥漫,连吸入鼻腔的雪花,都在肺腑间回旋着浓浓的腥臭。

    风声嗖嗖,雪霰打得眼皮和脸颊生生发疼,可在雪中立得久了,却似乎渐渐没了知觉。大雪正在淹没一切,淹没死去的人,淹没活着的人。

    任由亲卫将自己拽离原地,任由溃散的士兵逃离,任由自己兵败如山倒。

    “仲大人,走吧。”

    “从北部绕行,我们可以逃出去。”

    冷雪斜斜密密,几乎看不清前路,眼中有泪水滑落,又在还未及结冰之前拭去。握紧了手中那小小的囊袋,他的嗓音极其低沉,仿佛只有如此,才压得下心中的颤抖。

    “走。”

    百余铁骑誓死追随,可他自己明白,他走不了。

    连他的亲兵都能想到的出路,陵光、慕容离乃至执明,怎么可能想不到。

    雪地中突然拉开的绳索,顷刻便绊倒了护住他的十余铁骑。被摔下马背的其中两人不顾伤痛,抽剑斩断绳索,才急忙护到后面人马的前面防卫。

    可如此动作已失了先机,大雪中辨不出来人,只有一片刀光剑影、数声惨叫连连,只留下面前涌血的白浪,鲜明眩目。

    纯钩出鞘,一剑推入一人胸口,血珠四溅。拔出之时,剑锋雪光,不染污秽分毫。

    斩却这第一批偷袭之人,仲堃仪收剑勒马,努力辨识着对面来人的身影。

    意料之中,黑压压的一片。

    在这片大雪的苍茫的白中,当先马上的一人也是银白战甲,几乎要与大雪融为一体。剑眉星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想必,这位就是天璇国的仲上卿吧?”

    仲堃仪摇头,一字一字道:“在下天枢国上大夫,仲堃仪。”

    谢远之愣了一愣,不由苦笑:“原来仲大夫也是个念旧之人。在下钧天殿前都点检,谢远之。”勒马退了两步,“仲大夫一世枭雄,本将军原该讨教两招,只可惜,王上有令,不可让仲大夫活着离去,还真是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最前面一排骑兵已往前行了两步,只待一声令下。

    而仲堃仪身边,只剩下十数名精骑。

    胜负成败,显而易见。

    一声令下,骑兵径直冲来,黑压压的一排。仲堃仪一声冷哼,纯钩在手,挥洒出一片比雪花更眩目的光芒,寒光如电,斩落之处尽是惨叫。

    鲜血泼洒在脸上,凝固成近乎永恒的狰狞赤色。在这片苍茫模糊中,分不清是敌人的血、是亲兵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阵阵的心悸牵扯到手臂,一着不慎,右臂便重重挨下一刀。

    纯钩脱手而落,仲堃仪自己也滚下马来,抬头,是骑兵高高举起的刀剑。

    他认命地闭上眼。

    “仲大人!”

    刀剑落下,鲜血喷出,却迟迟没有疼痛。仲堃仪迅速睁眼,面前抽搐僵硬着脸庞的人,是他最后一名亲卫死士。

    “活……”

    然后,倒在他身上,再也没能说完。

    仲堃仪飞速退身,向后一仰,避过三名骑兵刺来的长茅,而后左手捡起纯钩,反手一刺,正透其中一人咽喉。刀光顷刻闪过,另外两人亦被断了脖子。

    纯钩拄地,支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而伴着声声一呼一吸,这世间的一切,都好像已被染血的雪幕掩得没有声音了。

    “以十敌百……”谢远之双眸微眯,未再下令,只是看着他。

    他身边,是他数十名亲卫血肉模糊的尸体。

    更多的,却是百名骑兵的尸体。

    他站在这一切的中央,一动也不动,好像周身伤口和空气中的浓浓血腥都觉察不到。一张脸白得吓人,猛瞪的双眼眼白泛出血丝,犹如地狱修罗,要将人生吞活剥下去。

    握住纯钩的手,触感已经麻木,视线模糊得只余一片纯然的白,空得心神也一阵阵地恍惚。

    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耳边却远得连呼呼风声也几乎快辨不出了。

    依稀中,还是听到那个谢远之下什么命令的声音。

    骑兵退后,弓手向前,一排又一排,齐刷刷搭箭弦上。寒光锋芒,一片明晃晃花了眼,仿佛就要这么灼透天地。

    分明凌冽寒风,沿着衣甲缝隙,一丝丝刺人心骨,可仲堃仪却觉着,这风,好像暖了、轻了。

    “仲堃仪的权利是本王给的,要怪,也只能怪本王识人不清!”

    “本王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了仲卿。仲卿却还是那日学宫里的无名士子,正在与旁人细述本王的新政利弊……”

    “终有一日,不只是天枢,我会带着阿章看遍千山万水、饱览天下奇景。阿章想去何处,我们便去何处。”

    “阿章……”

    他低低地唤,仿佛要在这一片锋芒中,寻找那个少年的身影。

    右手的伤痛似乎也觉不到了,往下伸去,紧紧握住腰间小囊,拿起贴到胸前,再也不愿分开。

    轻轻一笑,依稀还是当年学宫中神采飞扬的模样。

    “如果……我能活着带你出去,天涯海角,万里山川,你想去看哪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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