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海城第一高级中学迎来了新的一批高一新生。

开学典礼如约举行，大礼堂内，密密麻麻坐满了稚嫩的学子。

校长在台上发表讲话，对着稿子慢悠悠的念。台下，是维护秩序的老师们。

申川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他戴着眼镜，翻开着手里的新教科书，提前预习高中课程。

坐他旁边的一个女生一个不经意的扭头，目光瞬间定格在申川那张白皙隽秀的脸上。只展露侧颜的申川低着头，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覆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沿着高挺的鼻梁往下，就是他轻抿着的薄唇。

女孩忍不住碰了碰旁边的伙伴，用眼神示意她看申川，两个女生顿时都露出激动的表情来。

申川的头发有点长，他一直想找个时间去剪。头发遮盖了他的眉毛，镜片下的双眼，充满着清冷与淡漠。

路过的老师忍不住瞪了两个女孩一眼，又看见申川低着头，以为他在看小说，伸手就把书给抢了过来。

申川猛地抬头看他，有些不高兴，脸上充满了不满，与一丝敌意。

老师瞥了他一眼，低头一看居然是高一的数学教科书，顿时就面露尴尬，讪笑着把书还给了他。

两个女孩就看着申川那只骨节分明手指细长，肌肤白净的手从眼前一闪而过。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就在申川专心致志提笔解题的时候，周围的声音突然就躁动了起来。他立马皱起眉，解完了题才抬头去看躁动的源头。

最后一排有人打起来了。

场面一度失控，老师和男同学们都跑去拉架，校长在台上气得直抚胸口。

申川眯起眼看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生，两人个头相当，拳头一个比一个狠。尤其是右边的那个男生，更是拳脚一起出手，很快就占了上风。

海城一中哪里发生过在开学典礼打架的事？这也太放肆了吧！

最后，两个打架的被强行拉开，教导主任气得脸都紫了，对着两个人披头盖脸的骂：“你们两个他妈有病啊！这么能打是吧！有种上台去打！让大家都看看你们俩是怎么出洋相的！”

两个男生都挂了彩，左边那个最严重，额角流了血，鼻青脸肿，被打的估计连他妈都不认识了。右边那个还好一些，只是眼睛挨了一拳，又青又紫。看对面的眼神，仍旧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申川看完了这出好戏，回头把书合上，轻声说了一句：“幼稚。”

好好的开学典礼因为他们俩的闹事只能被迫中止。走出大礼堂的时候，旁边的女孩还是忍不住跑过来，羞涩的问他：“同学，那个，你是哪个班的啊？”

“关你什么事？”

女孩：“……”

申川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继续往前。没几步，就看到了两个打架的站在旁边，教导主任正在给双方的家长打电话。

右边的男生似乎觉得很无聊，摸了摸校裤的口袋，明目张胆的掏出来一盒烟和打火机。

教导主任立马就炸了，抢过来怒骂：“你他妈居然还敢带烟进学校！！！吕楠九是吧！吕楠九！我看你是不想在一中待了！”

那个叫吕楠九的男生吊儿郎当的，眼神四处飘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申川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吕楠九一个扭头，申川的笑容就进入了他的双眼。

那是一种纯粹的笑，不带任何杂质，由心而发，最真实的笑。

而申川的这一笑似乎有传染一般，吕楠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顺带着，吹了一声口哨。

申川知道这声口哨是什么意思，他以前见过路边的小流氓调戏漂亮女孩的时候，就是这样吹口哨，带有调戏的意味。

旁人还以为吕楠九是对申川旁边刚刚被无视的女孩吹的，几个男生立马就起哄了。

女孩一脸懵逼。

教导主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应该就此结束了。

风吹起申川额前的长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宽松的校服被风拂动，连教科书，也翻起封面。

他站在那里，哪怕是一身丑到爆的校服，在吕楠九看来，也格外的好看。

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男生可以是清秀的好看，而不是娘。

此时教导主任的骂吕楠九都听不见，他看着申川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从他眼前匆匆离去，直到消失。

申川很快便将学校里发生的事抛之脑后。他乘坐公交，回到了离一中有一个小时远的、地址偏僻的家中。

这里是城中村，标准的脏乱差，但也保留着最原始的人情世故。

换了身衣服，申川便熟练的开始淘米洗菜。今天放学早，他可以给还未下班的母亲做晚饭。

邻居张婶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动静，探头进来看：“呀，小川，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家里进贼了！”

申川扭头看她，笑了笑：“今天放学早。”

“哦，这样啊。”说着张婶就从菜篮子里拿出两根新鲜黄瓜放在桌上，“刚刚摘的，我那小菜园子最近好多菜都可以摘了，你和你妈妈要是想吃新鲜的，可以去我的菜园子里摘啊。”

申川很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张婶，你留着……”

“哎呀没事，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蔬菜了，我和你叔两个人也吃不完，陈小栋那小子又不爱吃蔬菜。搁地里头烂了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我……”申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黄瓜，只好道，“那谢谢婶了。”

“哈哈。”张婶爽朗的笑起来，“没事，婶可喜欢你了，你这孩子，长得好，学习成绩也好，我家那个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行，那先这样吧，我也要回去给我家那祖宗还有你叔做饭了。”

“嗯嗯。”

六点，母亲刘英兰下班回来，看见锅里热着的饭菜，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我已经吃过了妈，你吃完了告诉我，我来洗碗。”申川在房间大声说到。

“你别管了，安心看书吧，碗妈自己会洗。”

没一会儿，张婶的儿子陈小栋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作业本嗖得进了房间，还顺带问了一句：“阿姨好！我来找小川哥哥做作业了！”

“哎，你们俩做吧，阿姨等会儿给你们洗水果吃。”

“谢谢阿姨！”

陈小栋正上小学六年级，课业很紧。他又不是读书的料，整日只想着玩。张婶急得不行，只得下命令让他每天来找申川教他做作业，不然就不给他买手机。

申川给他解题，陈小栋却看不进去，他问：“小川哥，一中好玩吗？里面都是会读书的人吗？”

“不好玩，也不都是会读书的。”申川回答他。

“那为什么所有人的爸爸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进一中？”

申川顿了一下，继续解题：“你以后就知道了。”

“以后……”陈小栋皱起了眉，抬头看着天花板，圆乎乎的脸上充满了未知。他喃喃道，“以后可太遥远了。”

“嗯。”

陈小栋走了之后，申川才开始自己的预习。他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吕楠九对自己吹口哨的情景。

他应该被开除了，申川想，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