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使世界感到愉快

微笑却凝固在嘴边。

——顾城

凌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卑微的人。这样一个低眉顺眼的人，怎么都不像是离明会感兴趣的类型。

也不像是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

“放在你床头柜的是控制你胃病的药和消炎药。另外这是我的名片”凌壹不由分说的又替他关了灯，“我叫凌壹，是离明的私人医生，你有什么不方便去医院的就可以给我打电话。”

过了良久又补充了一句：“随叫随到。”

“好的，谢谢。”周则安没有看他，在黑暗中四处张望着，其实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看什么，或者是想看什么。

但是就觉得和离明有关系的人或者房子就想多看两眼。

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两个人的鸿沟变得不那么大。

凌壹在门口站了将近十分钟，周则安也没有再给他说点什么，像是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他根本不会和别人再说点什么。

“周先生。”凌壹出声叫他。

周则安像是被惊扰的小鹿，凌壹甚至看见他小幅度的震了一下：“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周先生睡吧。晚安。”凌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好奇心爆了棚才会对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感兴趣。

周则安又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晚安。”

周则安答应得很小声，像个容易受惊的幼兽。

现在是凌晨三点。但是周则安已经开始睡不着了。他想着凌壹的话，他想着这样一张床上是不是也曾经见证过离明与别人翻云覆雨，他想着是不是这个医生会对离明所有的情人都绅士的道一声晚安。

“袖风染雨 花台下酒共饮

青丝风凌 三千愁肠谁…”

周则安猛地捂住手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接起来，而且稚拙的捂住手机的发声孔。他害怕打扰到这里住着的别人接过来。

好多年了，周则安给离明设置的手机铃声还是没有改。

这突然响起来的铃声没有惊扰到别人，但是叫周则安有些犯愁。

接还是不接？

周则安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想要接起来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那边的人却先一步挂断了。

也是，离明向来没什么耐心。

周则安抱着手机认命的躺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这些什么。房间装修得有些花哨，不是离明的喜好。

要是让我来设计装修图纸我就把衣柜做成和墙壁一体的那种，这样看起来实在是笨重。窗帘可以做成双层，一层纱一层棉布，这样看起来就很温暖。

像家一样。

周则安想着想着又渐渐的困了起来，他的专业就是室内设计，可惜太久没有动过笔了，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则安又想到他和离明的第一次。

那个时候离明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三千的样子，除去房租伙食费，每个月剩的实在不多。

但是离明花了五百块和他出去开房。

他还记得离明那个时候虔诚极了，他小心翼翼的进入，他温声细语的安慰着紧张极了的周则安。他说等我们也有这么大的房子了之后就让周则安设计。

一定要像一个家一样。

结果事业有成了又哪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周则安胡闹。

离明亲口说的：胡闹。

打脸一样的胡闹。

扣扣扣――

像是有人在敲门，但是周则安实在是困极了。他格外珍惜难得的睡意。

离明过来到凌壹这边的时候其实是生气的。他向来是个我自己不要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的混蛋。

更何况他早就知道赵孟追求过周则安。

他的人是可以随意叫人觊觎追求的吗？

“起来。”

凌壹和赵孟向来是拦不住离明的，这个男人像极了封建专制的帝皇，喜怒无常，也没有谁劝得住。

周则安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掀开了被子，洛杨市已经入了秋，转了凉，猛然探入的冷气叫周则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倒是恶人先告状，离明做出来这样一副模样倒像是他抓了周则安出轨的当。

周则安皱了皱眉。他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凤眼，这样低头不讲话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怎么，不想说？”离明把门带上，砰的一声响得整栋房子都听得到。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凌壹皱着眉头本来想上来说些什么，他和离明越是发小他也就越担心床上那个低眉顺眼的男人。但是还是被赵孟抓住了手腕摇了摇头。

像是在说算了，这是人家的家事。

楼下听不到什么声音，像是在维护周则安最后一点尊严。

“你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离明随手把西装外套丢到了地上。价值不菲的定制西服叫他像抹布一样丢在地上。

像是曾经的周则安。

曾经喜欢得要命，见多了花红柳绿也就不稀罕了。

“我和你有什么多余的关系吗，你可以下了床找你的小情人，我出个门看看我的老同学怎么了。”周则安被他气笑了。反倒是不道歉了，仰头就这么与离明对视着。

“呵，老同学。”

离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就粗暴的碾熄了，把烟强势的摁在烟灰缸里。几乎叫周则安以为那是自己。

“周则安，这是我的房子。”离明一步步走近他，喷出来的烟味打到周则安的脸上，熏得他直咳嗽。

“你说说你找你的哪位老同学？是赵孟吗还是谁？或者是你没说完，你出个门来找你的老同学偷情？”

“啪——”

这一巴掌周则安摔得极其响亮，他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离明。倒像是被打的是他。

“离明你真的够了。”

“我够了？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是为了谁？你呢？你在为我做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离明怒目圆瞪，他抓着周则安的领子像是要打人。他本来就比周则安高些，再加上周则安又瘦得不成样子，竟然直接被他领了起来。

“咳咳咳…”周则安抓着他的手开始疯狂咳嗽，掰不开他的手掌也说不出来什么多的话。周则安都觉得自己要死在离明手上。

你就算没有遇见周则安，你现在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这一切又与周则安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我都宁愿自己骗自己说你在忙，在工作。

可是你能不能多信我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