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地藏王：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

又道地藏王久远劫以来就不断发愿要救度一切罪苦众生尤其是地狱众生。

可是无人知晓罪苦众人如何恩将仇报，地狱众生又如何缚住他步步生莲的足。

分明是受佛嘱咐，却又为佛所背弃。

“地藏。你与地狱道恶鬼交合，玷污净土，可知罪？”

“地藏不知。”

莲台下跪着的人低着头，额上还凝着血渍。他不像观世音和文殊他们那样，他是菩萨中唯一一个入秽土打扮与释迦佛一样的。

都是出家相。

可是他破了戒。

他在十方世界游走，见惯了人妖殊途，神鬼共生。他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从未将情爱欲望放在心上。

可偏偏还是破了例。

“我本愿让你下生…”

高高在上的佛陀啊，这原本就是一个阴谋。不论地藏是否出问题，这一个位置都不会是他的。

现在好了，也省得他们动手了。

地藏咧嘴笑了笑，但是什么也没说。

他与地狱恶鬼打交道，又怎么不懂得这些邪门歪道？

只是觉得气极。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九天净土，却也玩起了这些人间阴恶的把戏。

“地藏，你便认个错吧。 ”

“地藏实在不知何错之有。”

他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乌黑的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进了眼睛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还是那些个地狱道恶鬼的。

“那你便入轮回吧，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真知道错了，再回来。”

莲台上的佛陀也没有什么神情，不知道是喜是悲是怒是哀。

人的生死的轮回本是自然，但是对于这些佛陀来讲，确是磨难。他们看惯了人的求不得，爱别离，越是清醒越觉得苦。

“我不做地藏了。你们放我轮回罢。”地藏垂着眼眸，叫人没法透过他的眼眸知晓些什么。

他本就生得端庄，跪坐在台下都不觉得是他做错了什么，倒像是在与佛祖讲经论道。

“你疯了。”

他们都这么说。

他却点头：“我破了例本就负了佛祖所托，冥顽不灵伤了同袍之心，又与恶鬼交心，坏了净土安宁。便，逐我走吧。”

逐我走吧。

说来轻描淡写，暗地里却将自己的掌心都刺得血肉模糊。

他说：“坐下弟子摩坷萨，忠厚寡言，心系众生，是不二人选，佛祖若还信得过我看人的眼光，便了却我这一桩夙愿吧。”

莲台上的人点头。

然后不过是挥手之间，他便变了模样。

“我罚你不生不死不灭，享尽人世欲望、痛苦、爱恨、悲喜却记不得自己是谁。你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

他们点头，不知道是满意还是赞赏他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

“归去吧。”

归去哪里？

归家吗？

又何处是家？

“地藏——”

“莫叫了，我不是地藏了。我叫江邻几。”他背对着宏光，风吹起来他的衣袂似雪花飞舞，他猛地跳下去，“天涯若比邻的邻，几多少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