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周六的早上了，他睡得头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得让他有些恍惚。他拿起病床边上的诊疗卡片看了看，上面写着急性病理性醉酒。他敲了敲自己的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昨天还做了什么事儿。

他本来就有些酒精不耐受加上连续两三天只睡了三个小时，昨天一喝酒竟把自己喝到医院来了。向聊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爸爸！”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猛地扑了过来，孩子生得好看，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格外的惹人怜爱。

“洋洋。”向聊皱了皱眉头，他把男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之后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爸爸不是告诉洋洋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出门吗？”

男孩子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不明含义的字符，却连不成一句话，他有些着急，开始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神色看起来有些着急。最后男孩子冲了出去把站在门口的库谨严强行拉了进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扑进了向聊的怀里。

“是小舅带你过来的？”向聊看了一眼吊儿郎当倚在门口的库谨严没说话，这个节气江阳的天气风吹得大，向聊看了男孩子的穿衣是接他来的人用了心的，“对不起，爸爸昨天有些忙，所以忘记来接洋洋了。”

男孩子摇了摇头，他的手落在向聊的手背上，轻轻地俯下身去帮向聊吹了吹。

“好了，爸爸不疼。”向聊抬起来男孩子的脑袋，温柔的亲了亲男孩子的额头，“爸爸让赵姐姐现在先送洋洋回家，等明天爸爸再接洋洋过来好不好？”

男孩子抓着向聊的手指有些不愿意，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学着向聊的模样爬上病床在向聊的额头上亲了亲，小声叫了声爸爸之后又想说什么的，但是他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看着向聊。

“爸爸知道了。下次会小心的。”向聊虽然这么讲，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好，因为是病理性酒精中毒的原因直接被赵秘书送去洗了一次胃，一张脸苍白得像是鬼片里的女鬼似的，然后额头上的伤也不知道自己上哪里撞出来的。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男孩子依依不舍的跟着秘书赵江希走了，那个一步一回首的模样让向聊有些哭笑不得。

“你把向洋带来干什么？”

“他闹着要找爸爸，我不把他带来，你让他一个人在家里你就放心？”库谨严先前还是笑眯眯的，看见向洋走了之后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川剧变脸似的。

男孩子叫向洋，是向聊和库静妍的儿子，但是因为有自闭症的原因到现在也只会喊一声爸爸，整个家里除了向聊之外也只有库谨严让男孩子不那么抵触。男孩子在库家不怎么受待见，向聊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

向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句谢谢。他的头上还包着绷带，刘海因为躺了一晚上的原因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更多了些人气。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屋子里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讲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外面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是库静妍推开门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持续性尴尬。她一进医院的门就被房间里的消毒水味道呛到了，一顿咳嗽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女人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保温壶，笑得有些局促：“聊哥，我听赵秘书说你酒精中毒住院了，就让家里胡妈熬了点汤给你送过来。”

“谢谢，还麻烦你走这一躺。”向聊礼貌的冲人点了点头，但是也就是例行公事似的客套话而已。他对库静妍说话都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打过招呼之后就当作人不存在似的伸手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公司里积存了不少的事物，即便是周六向聊也不敢休息太久，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了一会之后才缓缓地给赵江希打了一个电话。

“你这什么态度——”

“好了！谨严住口！”库静妍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放到向聊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她坐在向聊的床边叹了一口气，问，“聊哥，咱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向聊摇头，反问女人：“你是来送整理好的财产分割表的吗？”

女人脸色有些难看，一张嘴张张合合，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弟弟才从部队那边回来，你们聊吧。我就先回公司了。”向聊看起来是半分钟也不想要和女人多呆，顶着刚刚进门护士杀人的目光直愣愣伸手把自己手背上的针头直接拔掉了。因为没有棉花的压着伤口的原因，有血流了出来染到了病床的床单上。他拿着手机打算给赵秘书再打一个电话的时候却听着自己面前的女人说：“你之前从来没这么凶过我，现在这么急冲冲的离婚，不会是你和赵秘书在一起了吧？”

女人说的格外的笃定，像是手里已经有了向聊和什么秘书在一起的证据似的。但是这样虚张声势的反问让那个小护士都替她尴尬得恨不得遁地。

向聊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库静妍。女人没敢和他对视，房间里的氛围尴尬得像是要结冰。最后听见向聊骤然笑了出声：“你们姐弟都喜欢找别人的原因吗？”

“周一的时候民政局见，周日的时候我会和库伯父交接。没什么事的话希望你不要再来了，你的男朋友不需要人陪吗？”向聊很少说这么刻薄的话，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库谨严看起来就没这么能适可而止了，他猛地站起来揪住向聊的西装衬衫领子。二十出头的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力气大得几乎轻而易举的就把向聊直接提起来。

“向聊你有本事再瞎说一句？”库谨严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人直接打死在这里。他小时候父母一直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库静妍像母亲一样宠着他。库谨严什么都没什么所谓，就是最听不得的就是别的人说一句他姐姐的不好。曾经库谨严的发小当时开过一句库静妍的玩笑当时就被库谨严打进了医院，谁都说不得，连库家父母都说不得。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晓得库小少爷最护着他姐姐。

其实当时库静妍闹着要和大学老师向聊结婚分明也少不了库谨严的一份力。

偏偏现在又是向聊要和库静妍离婚。

向聊想，大概是库谨严觉得他看错了人，所以恼羞成怒才死活不愿意他和库静妍主动提离婚吧——真是小孩奇怪的虚荣心。

库谨严揪着向聊的领子，一双眼睛通红，拳头握得死死的，怕是有一句不顺意的就会砸到向聊的脸上，他压着嗓子问：“你再说一遍。”

“咳咳咳咳——”

向聊说不出话，他的头很疼，醉酒过后的后遗症还在，耳边是库谨严威胁的话混着他姐姐库静妍的惊呼，好像是在叫库谨严放开他。

“我说。请你带着你姐姐离开我的病房....”

"砰——"

赵秘书送完向洋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本来向聊说的是让她直接回家休假的。但是她想着库家小少爷那个架势到底是不太放心，还是偷偷摸摸的跑了回来。结果回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医院保安把自家上司在的病房团团围住，她当时心说自家上司不是最讨厌住院吗，搞这么大阵仗也不合符向聊的性格。结果一走近就听见里面库家小少爷在里面咆哮，然后紧接着就是老板娘的小声呜咽。

赵秘书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之后差点没忍住拿出手机报警——向聊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头发散乱，右脸被打得高高的肿起来，嘴唇不仅破了皮而且嘴角还流着血。原先赵秘书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也碎了，镜框被库谨严踩得变了形。看屋子里那架势要不是保安拦着估计库谨严还要继续打人。

“赵秘书您可算——”院长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但是因为这是库家人的家里事，也没有人真的敢上去劝着，眼看着向聊一个病人被打也没人敢说话，看着赶过来的赵秘书像是瞧见了救星似的。

“江希？正好，去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向聊看到赵江希有些意外，他撑了身后的柜子一把，艰难的站起来。那边的库谨严已经被人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向聊捏着自己的鼻梁山根，慢慢吞吞一瘸一拐的往门口移动。赵江希连忙过去把人扶住了，她有些意外。向聊向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虽然面上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是从来没有吃了亏就这么轻松咽下去的道理——更别说——

“今天麻烦你了。”向聊打断了赵江希的多想，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赵江希也不敢多问，连忙下去帮人办手续。屋里的库谨严好像还在气头上，病房的门没有关，向聊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好在库谨严也顾忌着库家的颜面，没说出什么出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