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球房里出来，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下半个钟头。蓝深将双手揣进兜里，他已经计算过，从这里到公司开车至多二十来分钟。

雪纷纷扬扬，铺满了一地。蓝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雪景了，一片紧挨着一片飘洒下来，落在地上，像羽毛也像棉絮。

蓝深低头走着，在雪地里踏出一个个脚印，他偏头，自己的右边也有，是比他小很多的脚型。

“你看这路上，大小不一的脚印这么多。你踏上去，踩住了，但谁也不知道那个脚印是谁的。”

鱼浅川斜睨他一眼。蓝深的神情十分认真，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鼻子冻得通红。

她咀嚼了一番他的语意，道：“我分得清你的。”

蓝深愣了愣，突然就笑了。他把还未捂热的手拿出来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有淡淡的白雾腾起，像极了他中学时早晨路过的包店铺，门口那白雾缭绕的大蒸笼。

心口暖烘烘的。

此刻，他身边并行着一个和他拥有同样体温的人，这片天地好像有了颜色，不再那么苍茫，那么令人难以呼吸。

“真好啊。”蓝深摇了摇头。

鱼浅川好笑地看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蓝深也在笑，直达眼底的笑意晃了她的神，“好得难以置信。”

原来这个世界有痛苦，亦有欢歌。

他不是一路艰辛与伤悲。

至少现在不是。

鱼浅川何许人？她很敏锐地察觉出蓝深心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山峰，她眸中的精光毕露。

是时候了。

“你以前有过什么很不好的经历吗？”

这是在去送蓝深公司的路上，她说的第一句话。

蓝深显然还没有从先前的愉悦抽离出来，他很自然地道：“有啊，很多，都数不清了。”

“譬如？”

“就像造成我心理有问题的那件事啊。”这句话一出来，蓝深就怔住了。

自己什么时候竟能够如此坦然地讨论这个话题了。他讶异的同时，胸腔中冷不防聚集起一团气，胀得难受。

“哦？”鱼浅川佯装不在意，语气平淡，“还有这事？我以为你天生的呢。”

天生的精神病，怎么可能。

饶是蓝深也听出了这话中的不明的揶揄味道，他咬了咬牙齿，压着嗓子说：“啊…也没什么，就是我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都过去了。”

最后一句说得轻飘飘的，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鱼浅川知道这和真正引起他心理障碍的事肯定挨不上边，但她也不戳穿。

不急慢慢来，她也没有奢望蓝深这么快就彻底对她敞开心扉。

况且，那样多没意思。

鱼浅川模糊的嗯了一声，“蓝清也是？”

“我和他是一个孤儿院的。”

这个她早就打听过了，两人本来就长得不像，不让人起疑心实在很难。

“抱歉，没看出来。你们俩关系很亲昵。”话音刚落，鱼浅川就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一番。

怎么和这个家伙呆在一起，都开始说出这种自己不屑的谎话了。

她自嘲地笑笑，眸中露出一丝诡谲的光芒。

天亮了，很多东西也该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