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深很是头痛。

他向来是不吝啬于编织谎言的，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人人都有不愿意展开的一面。

都是保护各自的隐私，他只不过善于伪装自己一点罢了。

本来就是几句“我没事，我很好，别多想。”就可以敷衍过去的话题。

这么多年来，蓝深都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他感到如此的不安？鱼浅川淡定的口气，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抚慰，以为草草隐瞒掉了事实。

相反的，蓝深看到那张冷毅的侧脸，一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地叫嚣着。

你完蛋了蓝深。

这个女人她什么都看穿了。

蓝深心揪了好一阵，他小口地呼吸，强压住胸口处那密密的痛楚。

他面对她，根本不想撒谎。

“我能够听你亲自谈谈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吗？”一侧，鱼浅川乘胜追击地问。

蓝深的脑袋有些晕乎，对于她的问话实在不想回答。便抿了唇，盯着挡风玻璃，假装在出神。

可鱼浅川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白白失掉的机会。再要花时间提起他的兴趣，她可没那个耐性。

前方有积雪挡住了道路，鱼浅川眼尖，立刻调转车头向另一边驶去。

或许，能试试利用他的那个弱点。

“当然，你可以视这为治疗的一部分，也可以把它当作……”鱼浅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朋友之间的闲聊。”

果然，蓝深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闪了闪，混散的一片慢慢在她眼前聚焦。

“朋…友？”

他的声音因为经过刻意的压抑，变得有些微微沙哑，两个字读得轻轻的，像有只猫爪子在鱼浅川的心尖上轻挠。

她喉咙发痒，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点触动，“我还以为，我们不止医患这层关系。”结尾带点失落的语气。

蓝深觉得头更晕了，“不…不然呢？”

刹车来得措不及防，蓝深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

他后怕地眨眨眼，余光发现鱼浅川在看他。蓝深发懵地摸了摸脸，自己应该不至于吓得哭了吧？

“你会和你的医生去酒店聚会？你会因为自己的医生一通电话就跑出来只为和他见面？恕我直言，蓝深你太愚钝了。”

鱼浅川冷冷道。

蓝深仍是怔愣，“不会啊。”

“那你现在和我在做什么，谈公事吗？”

他的嘴巴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有些气噎。

是啊，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太不正常了。他真的是愚钝了，其实自己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猜透了。

可是他也没有错啊，依赖强者不是每个弱小群体的共同心态吗？

他不过是想要汲取多一点关怀罢了，所以才会将两人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视若无睹。

这样，他也有罪吗？

蓝深的鼻腔难受极了，他觉得空气可真肮脏。

如果能够快点逃离这里就好了。

鱼浅川感受到他的视线在向窗外转移，她漫不经心地锁上车门，道：“我们不可以做朋友吗？”

反问的口气，带着不满与责怨。蓝深糊涂了：“但我是你的病人啊？”

她轻笑出声，无奈道：“有法律规定，做医生的就不能和自己的病人除医疗以外更进一步的往来吗？”

蓝深呆滞住，被鱼浅川直直地扳过去脸。她的表情被放大，明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一瞬间，呼吸仿佛凝住了。

骄傲自信的是她，冷酷寡淡的是她，就连此刻真挚明亮的也是她。

他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鱼浅川似有若无地叹气：“蓝深，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蓝深身形一抖，不做声了。头低得很低，眼皮垂了下来，全身没劲，像棵蔫了的小草。

鱼浅川心知自己这一步走错了。她还是逼得他紧了些。

她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没再看他一眼。气氛降到了零度，哪怕车内温度调再高，也无法回暖了。

蓝深的双肩止不住地发颤。

这次是她是真的生气了吧。可是，他也不想的啊。他根本做不到，回应她的邀请。

鱼浅川前后的态度太不寻常了。他倒宁愿她是一直的刻薄，而不像现在这样，时而的给予他留恋的温存。

于是他不敢回应。

他害怕，那是一条通向深海的路。幽暗恐怖，让人心慌，最终迎来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