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消云散
小说: 我们的故事 作者:今昔禾夕 字数:4683 更新时间:2019-09-22 10:08:27
我是庄苑,20岁。
一个六个月孩子的母亲。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娃娃,我给她取名暖暖,希望从她的降生,我们都能有新的开始,真的温暖。
一年以前,怀着三个月身孕的我来到醉南城。
醉南城的老板姓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却已经花白了,看起来有些老。
他说,他能帮我。
但有条件。
至于条件,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了。
“苑苑,你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了,应该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李老板坐在我房间的凳子上,哄着暖暖。
“我知道。”
醉南城,南安城里最是纸醉金迷的地方。
表面的奢华,远不及内里的肮脏。
我曾亲眼看到,十八岁的瑶瑶和一个肥头大耳年龄可以做她叔叔的男人进了醉南城的房间,第二天,瑶瑶满身伤痕,那是我从来都不能想象的痛。
只知道女孩的泪,带着不甘心,却又认命。
而这样的事在醉南城里只是平常。
“我不妨直说,有个老板就喜欢你这个类型。他也一直让我帮他物色一个,就两年,两年之后你就能自由,而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大学也没念完,你要怎么养活你们娘俩?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我知道。谢谢老板你收留我这么久,你要让我做什么,我都没什么话说。只是我走了,暖暖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我并不排斥他说的提议,因为我早就知道,被李老板养在醉南城里,绝不是他有多好心。
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暖暖嘛,我来照顾,这两年你就放心地去。我会把暖暖当成我的亲孙女一样,而且,对外你也不能说暖暖是你女儿。等两年一到,你就可以带着暖暖去任何地方。”
“好。”
如此轻易,我就和他达成了这个交易。
我好像预料了对方的模样,可能会是如同那天看见的那样一个让人恶心的人。
一想到自己要在那样一个男人身下强颜欢笑,讽刺之余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得厉害。
离开醉南城的那天,有个女孩子和我一样,只是金主不同。
她叫袁熙,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那双眼让我很熟悉,可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她。
自身难保的我,竟然还有些同情她。
袁熙的金主来得很早。
今天的醉南城还未到时间。
李老板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我知道,那是要带走袁熙的人。
那是我再也不想见到的男人,也是暖暖生理学上的父亲。
孟子楠,我的前男友。
我人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遇见他。
因为他,我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处境。
可我又感激他,至少他给了我暖暖,让我觉得这世上并不是我一个人。
我不恨他,因为早就不爱了。
我依稀能记起他母亲拿着钱来让我和他分手时,我那可笑的坚持。
现在想来,拿着钱离开他,也总比他主动踹了我好。
“苑苑,你怎么在这里?”
孟子楠有些不敢相信,他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愧疚,可我从来不需要这样的愧疚。
“一个女人在醉南城里还能做什么?”
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你不能待在这里,苑苑,你跟我走吧。李老板,我要她。”
孟子楠指着我对李老板说,可我知道,要带我走的那个人不是李老板能得罪的,也不是区区富二代孟子楠能得罪的。
“这……”
李老板有些为难,生意人的他,谁也不想得罪,他看向我,希望我能把孟子楠这个麻烦解决了。
“我不想跟你走,你带着袁熙离开吧,她等你很久了。”
其实我知道和孟子楠走,也会比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好的多,可我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让我不能答应他。
当后来受尽折磨的我想起今天时,只觉得无比嘲讽,悔恨此时那所谓的自尊。
我走开了,还对着一旁的袁熙歉意一笑。
我清楚地看到,她在看到孟子楠时,那眼眸中掩不住的欣喜。
孟子楠的皮相很能骗人,可我希望袁熙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爱上了他,不要受伤。
如此看来,我还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
天黑了一些,醉南城快要营业了。
门口停了三辆豪车,可我知道最后的那一辆是加长林肯。
只因为年少无知的我,也曾幻想过我的王子坐在那样的车里来接我。
如今,有那样一个人坐在里面,却不是王子,而是恶魔。
李老板抱着暖暖,我走在他身旁,只穿了一身白色的棉布裙子,什么也没带。
孟子楠跟着我们,他很聪明,怀疑过暖暖是不是我的女儿。
李老板说那是他的孙女。
谁都知道,李老板的儿子媳妇在几个月前刚刚去世。
这样的说法并没有漏洞。
孟子楠相信了,或者说他并不希望那是我的孩子。
刚刚李老板告诉过我,坐在车里的人叫沈严,南安市黑白两道上有名的人物。
他说那个男人虽然比我大了十八岁,但长相不差,我并不吃亏。
这样的安慰只让我觉得可笑得厉害。
沈严靠在后座上,被胡子遮挡的脸依旧能看出容貌俊朗英挺。
三十八岁的他,看起来很年轻,不是我想象中的大肚肥肠。
可我依旧觉得恶心。
想到这,我想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自己出来卖,能遇到不丑的金主已是不易。
但后来我知道,这恶心不是我的矫情,而是这男人本就是恶魔。
当我被沈严拉到身边,按在车座上时,突然的天昏地暗让我有些不适。
男人的动作很粗暴。
所谓生不如死不过如此,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人猛地进入,我有些想吐。
可奇怪地是,我竟然面无表情地和他进行了这场欢爱,并没有反应。
沈严有些恼火,他一直吼着,结束时给了我两巴掌。
“你给老子叫呀!怎么不叫!”
我看向他,眼睛里带着刚被打过的茫然。
再清明起来时,他已经又十分得体地坐在了那里。
他没有要管我的意思,即使我的狼狈不堪是那样明显。
我被带进了沈严的别墅,在南安郊外的明顶山。
一座山上只有他这一座房子。
真是想逃都逃不走。
沈严很忙,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不是一个好的床伴。
因为他有些严重的施虐倾向,这是李老板没有告诉我的。
为了钱,我只能忍着。
当燃烧的蜡烛滴落下一滴滴蜡油,当他的手挥舞着结实的皮带,当我的双手双脚被禁锢着不动不能动时,那种想要死的愿望很是强烈,可我不能死,还有暖暖在等我。
沈严除了在床上会对我说话外,即使是在房子里遇到,他也只是无视我。
这样很好。
有一天,沈严的秘书告诉我,我可以回南安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很开心。
那是我第一次和沈严在除了床之外的地方说话。
“谢谢你。”
沈严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高兴,他似乎很讨厌我这样笑。
因为那天晚上他用了更残暴的手段,而我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即使这对于沈严来说没有任何妨碍,他想做的从来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那个家庭医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我早已习惯了,这栋房子里,除了沈严,每个人都拿着同样的眼神看我。
来之前还同情着袁熙的我,正被这么多的人同情着,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那次之后,我再没和沈严说过一句话,也再没对着他笑过。
很快,我回到了南安大学,读大三。
就像我只是休学了一年多,曾经无缘无故退学的事老师并没有问起。
我想也许是沈严的势力太过强大。
因为能回到南安大学读书,我对沈严的厌恶不再那样严重。
只是恶心,依旧存在。
两年过的很快,我攒了很多钱,还有了南安大学的毕业证。
即使我依旧被沈严残暴地对待着,即使每次从床上下来我都是伤痕累累。
我却依旧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当我憧憬着带暖暖离开南安后的幸福生活,等待着两年之期的结束时,沈严将我囚禁在了明顶山的别墅里。
他那天发泄得很厉害,结束时我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只记得他走时说了一句话。
“庄苑,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我害怕得厉害。
我忍住身体上的不适,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拿着一些重要东西就走出了门。
可我远远低估了沈严。
当我从里面看到这栋被围起来的别墅时,只觉得心如死灰。
是呀,沈严说的话,从来都不会等着我有机可乘。
又三年,我怀孕了。
在这栋别墅里,我待了整整五年。
前两年我带着希望待在这里,读书学习,期待着离开之日。
后三年,我被关在别墅里,走不出去。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怀上沈严的孩子。
第一次,是在最初的两年之约时,那个孩子可能不被沈严期待吧。
是孩子的父亲让助理带我去医院打掉了他。
那时我很庆幸自己不用生下这个和沈严的孩子。
第二次,是我被沈严囚禁在这里的第一年。
孩子死在了床上。
生过孩子的我,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我只是想看他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模样。
那天我很开心,虽然那也是我的孩子,可在我心里,只有暖暖才是我的孩子。
既然他的父亲是个魔鬼,那他也没有必要出生。
这一次怀孕,在我还没发现的时候,沈严却早早发现了。
这像是他的预谋。
我有些害怕,因为自从上一次我流产之后,沈严开始学着控制他的暴虐,即使没多大改变。
沈严最近对我很好。
他总是将我搂在怀里,抚摸着我的肚子。
有时他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苑苑,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我会控制自己,相信我。”
他开始叫我苑苑,可我没办法感动,只觉得恐惧一点点加深。
最开始他这样的时候,我还会说一些话刺激他,到后面,我都不再说什么话了。
有时我会温顺地附和他。
他一天天地改变,助理说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也开始变得体贴温柔,我们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
可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沈严,早就沦陷在这所谓的温暖里,走不出来,就像我走不出这栋房子一样。
一个月前,我生下了沈严的孩子。
是个男孩,沈严给他取名为沈庄。
他说,取我的姓作为孩子的名字,说明孩子的妈妈很爱他。
我微笑地点头,说他取的名字很好听。
孩子的满月酒办的很大,我知道,沈严很喜欢这个孩子。
那天来了很多人,我站在沈严的旁边,他们都叫我沈太太,因为我给沈严生了个儿子。
站了一会,我跟沈严说我有些累了,因为我月子才结束,沈严没有多说什么。
当我回到房间,用桌子上的化妆品给自己花了妆,变了一张脸,换了一身衣服。
我只觉得过去三年日日练习的化妆,在今日起了作用。
是呀,从被囚禁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着今天,所有的温顺,不过是我装出来的。
从别墅里离开,很顺利。
只因为我遇到了孟子楠,这个抛弃过我的男人。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和沈严抗衡的背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救了我。
两年了,暖暖在安平小学读二年级,我在安平镇中教英语。
生活美好得让我无法想象。
两年前,我从李老板那里接走了暖暖,回到了我母亲的故乡——安平镇。
和暖暖一样,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三岁时,我的母亲就离开了我。
因为母亲没有其他亲人,我被送到了庆市的孤儿院。
我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暖暖没有父亲,所以我不能让她失去母亲。
在安平镇的生活,是我那三年里都无法想象的。
不用怕沈严会找到我,因为即使找到了,他也带不走我。
那个叫沈庄的孩子,我没有办法爱他,但我相信沈严会对他很好,我并不担心。
时间很快,暖暖离开了安平镇,嫁了很好的人,在西临定居了。
我也老了,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体不怎么好,总是躺在暖暖给我买的靠椅上晒太阳。
那天,太阳很好,大冬天的暖阳很是温暖。
“苑苑。”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缓缓睁开眼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入眼。
那是在我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脸。
我知道那不是沈严,因为那张脸像极了那时的他。
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的严重的才是沈严。
那他后面年轻的男人应该就是沈庄了,我和他的儿子。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如今年纪大了,许多曾经惧怕过的人和事都早已过去。
“有事吗?”
我问他们。
“苑苑,我们好久没见了,能聊聊吗?”
“不能,你们走吧,别再来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了屋子,不再管外面的两人。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就离开了。
不再见面,对我,对他,都好。
沈严他们再没来过。
六十五岁那年,我住进了医院。
因为年轻时没养好身体,如今老了,愈发地容易得病。
暖暖没告诉我得了什么病,可我就是知道,死亡,离我很近很近。
当我只能躺在床上被人照顾的时候,沈严来了。
比起十年前,他又老了很多。
“苑苑,对不起。”
我已经很老很丑,可他还叫我苑苑,我觉得不好。
这句对不起,没有让我有什么波动,至于恨,因为时间早就没了。
“不用,我早就不恨你了。”
我说话有些费力。
“苑苑,如果下辈子,我对你好,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沈严看着我,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很不好看,但就是和我脑海里那张沈严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不愿意,我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
这是我和沈严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一生最后的话。
离开的时候,我只觉得解脱,关于沈严,关于我们曾经的一切,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