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的住处，简直比我想象还要糟糕太多，虽然说技术员大多不懂得生活，却也不至于如此。刚到的时候，他大言不惭地对我招招手，“请进。”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进去之后更加强烈，屋里能落脚的地方几乎没有，他随脚把垃圾踢到一边，就自然而然地进去，好似他早就习惯这样。

我挪动着身体，跨过啤酒瓶，塑料饭盒，脏衣服，各种看不出真身的垃圾，勉强靠在沙发边坐下。

他就全当我不存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在莫闻的住处呆了一断时间，亏了他住处的脏乱，我有了事情可以忙，可以暂时不去想随风的事情。我把他房间里的垃圾都清理掉，又添置了一些实用的东西，他的厨房实在太久没用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腾出来可以做饭的地方。

第一天莫闻回来，看到饭桌上的饭，他有些讶异，却只是淡淡地和我对着坐下。吃饭的时候他的话也特别少，总之他几乎不会主动和我说话，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谈。他也没问过我，什么时候走之类的问题。

第二天莫闻买了个手机，递给我的时候只说，怕你闷。

慢慢地他进屋会先把皮鞋放在鞋柜上，换上拖鞋，会偶尔随手浇阳台上的盆栽，会将桌子上的果盘挪到顺眼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不会聊很多，默契地我会替他添饭，而他会把我喜欢的菜推到我前面。

我莫名地眷恋这种虚假的温馨。

知道莫闻的职业，是在半个月以后。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本来我只当他不回来吃饭了。

深夜他还没有回来，我在客厅等着，等到一个陌生电话。

挂了电话我匆匆赶到北街巷子的时候，迎面刹那我看到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莫闻。

他手里提着两截铁棍子，撸着袖子一脸凶横地朝角落的中年人逼近，他脸上一片血迹，濡湿了刘海，整个左眼好像泡在血中一样，衬得一脸狰狞可怖。

我还没反应过来，莫闻已经一棍子抽在中年的腿肚子，用力大得让中年人当场吐了白沫，眼睛翻白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莫闻像是看一条狗一样，无所谓地用踩上中年人的头，“上次就说过，这次要么提钱来，要么拿命来，你很有胆量，居然提着砖头来了。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该还的总要还的！”

还没等中年人求饶，莫闻已经一棍子敲向他的脑袋，人甩出几步远，血飞溅了起来。

“不要。”我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歇斯底里吼出来的声音，却只不过让莫闻顿了一下，他回过头，讶异中带着怒气，“谁让你来的？回去！”他用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

我僵在原地，旁边一个比莫闻还要年轻的人嘻笑着，撅着嘴哦了一声，对上莫闻愠怒的双眸，摊摊手，“你刚刚不是被敲倒了嘛，按我们的规矩我就打电话让他来把你拖走。”

莫闻叹口气，把手里的棍子丢给年轻人，一手牵过愣住的我，一手朝后摆摆，“交给你了。”

“你确定，这么大的点子都让给我。”年轻人咧嘴露出一个小丑一样的笑容。

莫闻没理他，拉着我往巷子外走，缓过来我连忙地问莫闻，“你头上的伤口？我们去医院。”

“不用。”莫闻头也没有回，拉着我往他住处走。

回到住处，我匆忙地翻出药箱，灯光下，他似乎极其疲惫地靠着沙发，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完全没有了刚才凶狠的样子。

我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替他处理头上的伤口，很深，几乎能碰到骨头的感觉。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忍不住问，“经常这样吗？”

“啊。”他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

我擦着他眼睛上的血迹，感受着他的眼皮在跳动，寂静的夜里，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