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竹笑（2）

翌日，老妇人早早的便替桑榆两人准备了数日的干粮。

“从村子的南边大路出发，之后转由向着东北走到下一个镇子，少说也要三天路程。”老妇人道，“多带些干粮，路上就不怕会饿着了。”

“……多谢！”桑榆不曾想过对方会专门给自己准备干粮，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有一件事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明一下才行，“那个……我们打算抄北边的那条小路，而非南边的大道，抄小路的话，至少可以提前一天到达下一个镇子。”

闻言，老妇人的表情明显僵住了。直到桑榆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轻声询问道：“您……还好吧？”

“那个……”老妇人回过神来，接着开口问道，“老身想……你们应该知道北边的群山之中……有着怎样的传闻吧！”

“是的。”事实上，桑榆两人在到达村子后不久，便再村长的家中听闻了有关于发生在群山之中的诡异事情。

“十年前，翁儿离开家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有人看见他消失在了群山的青竹林之中……”老妇人叹息一声，继而幽幽地说道，“自那日之后，常听上山的人说，听到竹林中有恐怖的声响，甚至有人还见到了可怖的恶妖！

慢慢的，人们便不敢再靠近那里！他们都说……翁儿应该……早就被恶妖吃进肚子里了！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老身并不能接受这么一个结果。然而随着年月的流逝，已经逼迫得老身不得不去接受！

然而如今，老身却又心生了不该有的一丝期盼！”

说到这，老妇人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继而伸出双手包裹住桑榆的手，恳求道，“所以……请你们……请你们帮老身调查一下翁儿的下落吧！”

“这……”桑榆一时有些为难。

老妇人继续说道：“老身听村长那老头说过，你们是来自降妖司的降妖师，老身想……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吧！”

“我……”

桑榆想说对方误会了，真正的降妖师是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并非他这一介普通郎中，奈何赵懿豊从头至尾都抱持着一副看戏的模样。

明明以往一听到这种事便会立马跳出来的，实在是……令人恼火！

然而更令他苦恼的是，自己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一开始老身便想过拜托你们！可是……”老妇人继续说道，“一想到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之，还涉及危险的妖怪！老身便想着，那样子央求你们的话，实在是太过自私了！可是……一听到你们决定抄小路的时候，老身还是自私的想要请你们帮忙！老身已经……别无他法了。”说话间，老妇人缓缓地往下跪去，桑榆见状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无措地说道：“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请你们帮老身这个忙吧！”老妇人深深地弯下腰，恳请道。

“……好，我知道了，我们会帮忙调查他的下落的。”最终，桑榆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脸看向一旁的赵懿豊，对方明显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令他恨不能当场给对方一记爆粟。

“多谢你们！”老妇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说道，“无论是生是死，老身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想再自欺欺人的活下去了！”

这之后，赵懿豊同老妇人了解了一些有关于宁翁的事情，便同桑榆启程离开了。

路上，桑榆略显不满地对赵懿豊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我？”

“……诶！桑大夫怎么这么说！”赵懿豊表现出一副极度惊讶和委屈的模样，无声的控诉着对方“你在冤枉我”

“直觉！”桑榆停下脚步，眯缝着眼死盯着赵懿豊。眼前的这个家伙，从昨天傍晚回来吃饭开始就变得有些怪怪的，虽然他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就……直觉吧！觉得对方一定在隐瞒着他什么。

“我哪有！我是无辜的！”

赵懿豊仍旧在装无辜，一脸委屈吧啦的模样，不过显然装得有些过了，令桑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刚刚老夫人委托我们的时候，我就更觉得奇怪了，若是以前的话，想必你第一时间就会跳出来，说‘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这种话吧！然而刚才却一副看戏的模样！我说啊……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再不说明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哈哈！”赵懿豊捧腹一笑而过，之后正色道，“昨天夜里，桑大夫不是说受我影响，变得越来越喜欢瞎掺和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了嘛！”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看看，在那样子的情况下，桑大夫到底是要拒绝对方的请求，还是接受对方的请求呢！”

“……！”闻言，桑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同时对昨晚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感到懊悔不已。

“难道说……”

赵懿豊轻叹息一声。

对于赵懿豊的叹息，桑榆歪了歪脖子表示不明所以。

赵懿豊见状，继续说道：“桑大夫仍旧觉得自己是受了我的影响，才会做出那样子的决定吗？”

“我……”闻言，桑榆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因而沉默了起来。

说起来，自打 听到老妇人说出委托之时，他的内心深处便早已有了答案。

等候了那么多年，煎熬了那么多年，对于老妇人来说，如今不过是想彻彻底底的得到一个解脱。

不坦诚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你知道的……我不过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郎中！”桑榆边继续往深山小径走去边幽幽地出声道，“即便我有心想要帮她一把！我的实力……也不见得允许！所以……”

“我会协助桑大夫，所以大可不必担心的。”赵懿豊看向桑榆，扬唇笑了笑，“还有啊，桑大夫才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郎中呢！至少……在我看来绝不止如此。”

“你……”桑榆因为对方的这番话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之后开口问道，“对了，那个……你昨天傍晚出去做什么了？”

“去村子里调查了一番。”赵懿豊答。

“……调查？”

“是的。”赵懿豊点点头，“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老夫人的儿子是个饱读诗书，同时也是一个及其孝顺的人。虽说宁翁寒窗苦读，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考取功名的想法。对此，家人也没有说他什么，就亲人之间的感情而言，是难得融洽的。”

听了赵懿豊的话，桑榆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因为在出发之前，他从老妇人的口中也知道了这些事情。令他感到些许困惑的是，老妇人并没有明说当初宁翁和他爹吵架的缘由。

因为觉着和对方的失踪没有太大牵连，桑榆倒也没有多问，如今却隐隐觉得有所关联。

“那么……”桑榆顿了顿，继而问道，“你有调查出他们父子俩吵架的缘由吗？”

“是的。”赵懿豊微扬唇点点头。

“是因为？”桑榆急忙追问道。

“不知何时，宁翁喜欢上了画画，特别是喜欢画竹子。”赵懿豊说，“经年累月，他的画技并没有丝毫的增长，不过就他个人而言，画技增长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欢画画这件事。”

“还真是一个……通透的人呢！”

“在宁翁离家之前，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

“某天，他从山中抱回来一棵笋。”

“竹笋……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桑榆猜想对方口中所说的竹笋，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竹笋吧。

一如他所猜测的，赵懿豊点点头，道：“是的。宁翁将那只竹笋当成小婴儿呵护照顾。人们都说他疯了，特别是他爹！”

“……”桑榆沉默。

听赵懿豊讲到这里，他大概也明白了宁翁和他爹发生口角，乃至最后离家出走的缘由了。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以至于杳无音信呢？

“你是不是也怀疑……那只笋是妖物？”桑榆停下前进的脚步，扭头看向牵着缰绳的赵懿豊问道。

“没有怀疑。”赵懿豊轻摇头，肯定道，“而是非常肯定。”

“那也就是说……”思及此，桑榆倒吸一口凉气，“宁翁他……早已命丧妖物之手了！”

“非也。”见得桑榆眼眸之中浮现的哀痛之色，赵懿豊赶忙摆摆手，示意对方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被妖迷惑神智，然后被其引诱至深山，最后被其拆吃入腹。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想……事情并非如桑大夫所想的那般。”

赵懿豊顿了顿，没有急着说下去。

见状，桑榆亦没有急着追问下去，而是边继续往前走边进入了思索之中。

“昨晚我在桑大夫入睡之后，潜入了书房。”赵懿豊如是道。

“……？”桑榆微微一愣，虽说可以猜测得到对方潜入书房的目的是为了调查，不过……随意潜入他人的房屋，多少还是觉着有些不太礼貌。

“事实上，在和桑大夫跟随老夫人踏入书房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里面有微弱的妖气传来。”

“……妖气？！”桑榆的眉头深皱

“书案上的那幅画，还记得吧！”

“嗯。”闻言，桑榆突然想起了那幅令他耿耿于怀的画作，“当时不知怎的……就被那幅画吸引住了！明明……就连我这个门外汉都不觉得有多好看的画作！”

“妖气便是从那副画中传来的。”

“……！”

“夜里，潜入书房后，我见了名为‘离竹’的小妖。他是诞生于宁翁之手的可爱小妖，你把他想象成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就行。”

“……！”桑榆沉默，他猜想对方特意加上“可爱”两字，是在告诉他，小家伙是绝对无害的吧。以及……

“宁翁……为什么会有那种能力？”

“这一点……我目前也还不知晓。”

“那之后呢，你从离竹的身上还了解到了什么？”

“他能感受到自家主人仍存活于世上。”

“……真的吗？”桑榆显然有些喜出望外，毕竟他打从一开始便是做了最坏的心里准备的，如今看来，真相完全没有他自己所预想的那么糟糕嘛！

“话虽如此，不过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别抱太乐观的想法比较好。”

“……说的也是。”闻言，桑榆马上重新收拾了一番表情，而后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要怎么着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