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希望他和从前一样，一面又希望他好。

顾端凉，你可真是不知所谓。

鱼翅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难到带现在都还不明白吗……

他想要报仇，想要天下，这些你都给不起……

宋辰奕凉薄的笑了笑，放下了拨弄香炉的手，一身戎甲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有些扰人的声响，盖过了宋辰奕的冷笑。

“密浮，香班，你每个都记得，每个都念着，独独不念我，可是因我身为罪臣之子，连你也厌我。”宋辰奕的五官依旧在那一片白雾缭绕的仙境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明明两人曾是最熟悉彼此的至交好友，现在也只剩下猜忌和疏离。

谈不上感慨，只是世事无常，谁都说不准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是光怪陆离的奇景，还是戛然而止的人生，顾端凉都不后悔自己曾经所作的一切。

犹记得当年香山寺，是个雪夜。

大雪封山，他和宋辰奕一起在香山寺待了半月，其间同吃同住，抵足而眠，现在，连当时情谊的十分之一兴许都不剩下了。

门外的光白惨惨的，顾端凉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那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连眼睫仿佛都是白色的。

还在轻轻颤动着。

顾端凉记不得宋辰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说的话，字字诛心。

“密浮……我当然看见了，他能死在竹笙的剑下，也不冤了。”

宋辰奕隔着铜炉里袅袅不绝飘出的白烟，同样看不清顾端凉的神色，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出，顾端凉此刻悲痛的惨状。

不外乎是和以往一样，哭红了美丽的桃花眼，泪流不止而已。

但是宋辰奕高估了自己的心，也高估了自己对顾端凉的抵抗力。

年少时就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多年以来的牵绊，早就将两个人的魂魄紧紧捆在一处，不是谁说断就能断的。

一旦真的断了，两个人心里的伤口必定要血流不止，不知道需用多少年岁去疗伤才能好的透彻。

宋辰奕看着顾端凉单手敷面，泪流满止，往日说了多少甜言蜜语的嘴巴此刻大咧着，却只咧出一个嘴型哭不出声音来。

悲痛失声……

密浮在他的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

值得为了他哭成这副样子，往日那般爱洁的人此刻扑倒在地，竟然连身为顾氏宗子最重要的体面都舍弃了。　

宋辰奕站在顾端凉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冬季的海水，浑浊，乌压压一片，仿佛永远都看不清朗，所有的情绪都被掩盖，这是他近几年来养成的习惯。

习惯让人看不清情绪，习惯把自己游离在所有人之外，习惯把自己的一切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给人一丝能够窥视出的弱点。

若是从前，他的弱点大概只会有一个，便是眼前无声落泪，濡湿了官服的幼年竹马，但物是人非，一切都不是旧时模样，又谈何旧时情意？

不过时移世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