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晌贪欢。

红粟怎么都没想到，吾先竟是个这么狠的，都把他弄晕过去，醒来已是晨光微熹。

吾先将他面对面的抱在怀里，所以一睁眼，他看到的是吾先的睡颜。

睫毛微颤，呼吸均匀，嘴角带着笑意，还有些微红。

红粟伸手去摸了摸，昨晚咬狠了，现下有点心疼，不过…又想了想昨晚这家伙那狂野劲，也不见他心疼自己啊，就又咬了上去，把人给弄醒了。

吾先睁开眼，便看见红粟笑意盈盈的眸子，再往下些……吾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昨夜的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害羞了？啧啧，昨晚也不见得啊，我叫你停，你也不停，唔……”

吾先含住红粟红唇，如果他能说话，他必定对这人说:闭嘴！

事情到进展到这一步，是吾先未想过的，昨日红粟才只是向他表露心迹。今日，他们已互属对方。

抱着怀中人温热柔软的腰肢，赤裸的皮肤十相碰，他有些不真实感。

突然想起，昨日母亲嘱咐早些回家，便穿上衣服起了床。

“怎么了？”红粟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也披了衣服下床，去抱住他。

吾先写字:“昨夜一夜未归，母亲该担心，我要回去了。”

“那我和你一起回。”

“嗯，母亲本也就想请你去家中做客。”

“怎的不是你想？你不想我去吗？”

吾先沉思，执笔落字。

“想。”

（十六）

回到家中，吾先敲了敲六下桌，里屋却不见有人应。

“伯母或许还在睡觉。”红粟道。

吾先点头，又敲了六下，依就无人应答。

又敲了几次，吾先终于意识到不对，急忙打开房门，跑到床边。

老太太在床上躺着，一幅很安详的姿态，并无痛苦，身体却已冰凉。

吾先无法抑制的发着抖将手探到吾母的鼻间，没有呼吸，一切都静到可怕，接着吾先的喉腔里发出不正常的抽气声，和往常大笑一样的声音，可这回却是在哭。

没有眼泪，只有从喉间不断溢出的嘶哑的悲鸣，吾先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抠着床沿几乎要流出血来。

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走了，他悲伤到近乎绝望。

红粟从未见过这样的吾先，那通红的眼睛并没有流下眼泪，却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悲伤，仿佛下一秒会流出血来。

红粟慢慢从后面抱住吾先安慰道:“想哭便哭吧。”

吾先终于失了所有支撑似的在红粟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

（十七）

“谢谢”吾先在纸上写下这二字，红粟握住他的手:“这是我该做的。”

吾先为医治母亲，用光了积蓄，红粟将自己的大半积蓄拿出来，葬了吾母。

吾先看了一眼他，本来就瘦的，这些日子又因着自己的事忙东忙西，变得更瘦了，眼角还透着黑，一定很多天都没好好休息，不知怎么就有些心疼。

因为母亲去世，自己沉溺于悲伤之中，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大多事都是这个人帮着做的，心里怎么不感激，只是……

“近些日子，我想一个人静静，红粟你…”执笔的手顿了顿，依就写下那几个字“…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红粟看到这些字，瞪大了眼睛:“什么？！为何不要我来寻你？！”

“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你要想什么，为什么要避着我？！”

“我……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要想，我们不是相爱吗？！在一起不就好了？！”红粟问到后面已经是拍桌而起，声音都发着抖。

他希望吾先不要再说下去，可自己又忍不住发问，他以为……他的吾先会很爱他，爱到与他共抗的世俗，不会动摇，可现实往往残酷了些。

吾先也红了眼眶，在纸上写:“你看那封遗笔了吧。”

这几乎是下了死刑。

“那你要那样做？娶妻生子？抛弃我？”红粟是在整理吾母遗物时翻到那封信的，看了内容，他本是想丢了，可还是神使鬼差的留了下来。

后来也真的弄丢了，他也没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吾先不对劲，他才忽然想起。

可他从未想过，吾先会把这事摆上台面与他说。

他以为他会在乎他，不忍心伤他。

到头来，不过他以为罢了。

“不是的，只是你给我一些时间。”

“万一你想通了，要娶妻生子，那我呢，我怎么办？”

他只有吾先了，这些年攒的赎身钱大半给了吾先，楼里的姑姑也日渐不满他不接客了，如果吾先都不要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明明不贪心，都不期望与吾先生生世世了，为什么偏生这一世都过不好。

吾先还想写，而红粟却把他纸笔都给丢了，像握着救命稻草一般到紧握着吾先的手:“不要写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们就这样一生一世在一起不好吗？”

吾先却掰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又弯腰低头捡起地上的纸笔:“红粟，你先回去冷静下吧。”

只一行字，却无疑是一盆冰凉的水，浇得他通体冷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