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祀前几天，谢欢给舞乐坊所有新人又复习了一遍礼仪，又带着人去祭坛排演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到了真正祭祀的那一天，每个人都对流程耳熟于心。

初献官在后跟随，将祭祀用的熟牲畜一一呈上摆好。礼乐队也开始奏钟。谢词穿着玄色的祭祀服，头带礼帽站在一干官员当中。

奏乐高亢时，帝王与皇后穿着冕服入场。秋祭祭词大多与秋收有关，粮物之收，民生之本。谢词一边听着台上帝王念着，一边想着许弄欢何时入场。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主持大型祭祀，心中忐忑颇多。不知不觉，许弄欢已或了唯一让他安心的因素。或许在周国那惊鸿一眼太过深刻了吧。

正想着，乐声又慢慢低迷下去，舞姬陆续入场。

谢词站在前头，往后一望，便看到许弄欢从后头带着一众人向他碎着步子走来，面上是迷惑众生的笑容。

身边人都是墨黑渐变色的舞服，只有他一袭红色在人群中无比打眼。那舞服对襟广袖，用的料子极为轻薄，舞者动时，如有风来。束在腰间的飘带上尾部是两个带了玉珠的流苏，行步间便优雅的左右晃动。身下长裙更是层叠红色，艳丽夺目，许弄欢站在那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

待舞姬全部入场，他便被立在最中，舞姬们扬起藏在袖中的白色长绸，一朵白色茉莉炸开来。中间出现一个圆台将许弄欢置于高于众人的位置。

他单脚在台上站了起来。裙角在他的动作下飞舞，红绸在空中划着圆。停下的瞬间，他似栖于木上的蝶，振了一下翅膀又归于平静。乐声又急促的响起，他茫然抬起头，不似刚刚欣喜。收拢双手，张开，又匍匐在地。他看向天空恍若有无限期冀，最后点地，腾的跳起旋转，红色的裙角被掀起涟漪，手臂的红绸如长在背上的薄翼。后面束好发也因为太过用力全然散开，更增加了几分唯美。

谢词在下面看得呆了去，心情巨震不足为过。台上的人夺去了他所有感官，他耳朵，眼睛，乃至整个心神都只在叫嚣着“许弄欢”这三个字。

那一刻谢词觉得过往十几年如梦，这刻方得真实。

他谢大人风流，怎敌许公子倾国？

直到祭祀完了，国宴散了，谢词才从那种心如擂鼓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酒都喝多了。

自己会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男子了？这种思虑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厌烦得不行。

许弄欢一舞成名，当年秋天又是难得的好收成，百姓都喜欢上了这位绝代风华的许公子。

冬天下雪时，不少人往他府里送取暖的物件。

许弄欢抱着个暖炉子趴在桌上打盹，谢词用折扇把他敲醒:“别睡了，明天晋王设宴，请了你去跳舞。”

“什么？”许弄欢醒着迷糊，自秋祭后，大活小活就没断过，他实在缺眠。

“晋王设宴，你可是接了人家帖子。”

“嗯，我知道。”

“那你还睡？”

“我困，那舞我昨晚练了。”

“那你继续睡吧，去床上去，桌上睡觉，有失礼仪。”

许弄欢便不理谢词，径直回卧房睡去了。

谢词说谢家这处宅子最是清幽，便常常过来找许弄欢。许弄欢一开始嫌谢词话多，后面觉得这样也好，没那么孤独。日子久了，两人偶尔斗嘴，也算半个朋友。

谢词也发现，许弄欢并不是刚来陈国那种高冷得不行的人，偶尔也小孩子幼稚得很，玩笑也开得起。只是……许弄欢如果知道了他的心思……那又是怎样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