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林天冶去找刘白问照片的事，这头陶荣和宋三领着沈月歌回到了元庆班。面对门上悬着的匾额上的“元庆班”三个大字，两人内心还是有些唏嘘的。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稀客啊。”还没来得及扣门，徐景来就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

陶荣微一颔首，说道:“师哥。”宋三虽不情愿，但也叫了师叔。

徐景来嗤笑一声，正欲开口，门内出来个小童，畏畏缩缩地说:“陶师叔，班主叫你们过去……”

“好。”陶荣应了一声，便进门了。留下徐景来一人，脸色阴郁地盯着他们。

一路走来，陶荣和宋三只觉得这园子分外地冷清，两人对视一眼，这般残败的景象，也是不忍卒看了。

一行人来至主厅，只见一人端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盯着前方，说不准到底是在看谁。

陶荣惊讶，他最后一次见徐四海，就是师傅去世的那天。徐班主今年五十有一，一直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目光闪闪似飞星流火。然而现在呢？虽然天色已暗，屋里的情形看不真切，但徐四海那颓唐的样子却是认不错的，连头发，也尽是斑白了。

“来了？”徐四海开口了，沙哑的声音像是被锈铁磨过，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唱戏的。

“徐师叔。”陶荣略施一礼，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徒弟送沈师妹回来了。不知您是否听到了班子外面的胡言乱语？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了什么误会，导致沈师妹被有心人利用，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请您莫要怪罪于她。”

徐四海闻言冷笑一声，“呵，能有什么误会？那些流言就是景来放出去的。我知道，也准了。”

“……”陶荣一愣，他没想到徐四海完全不顺着台阶下，反而直截了当地坦白了，“那徒弟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没有。”徐四海干脆地回答，“但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徐四海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升高：“他不是最宠你这个乖徒弟吗？！我倒要看看，把你逼入绝境，他会不会回来找我！”

陶荣哑然，只是锁着眉头一语不发。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徐四海大声地质问，扶手被拍得咚咚响，吓得身边的徒弟们两股颤颤不敢吱声。

“病了二十多年了都没事，怎么能说走就走？我不允……咳咳咳！……”徐四海一句话没说完，便咳嗽不止，脸憋得通红，嘴唇却泛着死灰。徒弟们一窝蜂地围上来，却又都手足无措。

“咳咳……让开！”徐四海终于顺好了气，将身边的人一把推开。他平复了许久，坐姿再不如刚才那般端正，只是堪堪维持着。徐四海瞟了一眼陶荣，缓缓说道：“你师父是不是把花中花留给了你？”

陶荣顿了下，回答道：“是。”

徐四海叹了口气，抬起手招呼陶荣过来。陶荣依言走近。徐四海从怀里掏出一个苏绣的锦袋打开，里面也装着一枚花中花，看纹路成色，竟和傅先生给的那枚正好捉对儿。

“拿去吧。”徐四海拉起陶荣的手，把核桃放在他的手心，“当是元庆对你赔礼。”

“……”陶荣看着这枚花中花，亮透如玉，需是每日悉心保养才能达到的效果。只是他以前从未见徐四海拿出来过。

徐四海见他面露难色，说道：“本就是一对，你师爷给了我和你师傅各一个，硬是给分开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劝道：“收下吧。瞻前顾后的可不好。你怎么忍心让它们一直各成单只？”

陶荣也不知徐四海这话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核桃，只得垂眸道了声谢。

见陶荣把核桃收入怀中，徐四海似是了却了一件大事，动作更是发懒了。他眼神有些涣散，对周围的人说：“都退了吧。留我自己待会儿。”

各个小辈拱手作揖，三三两两出了大堂。天已经彻底黑了，徐四海在这暗处隐着，犹如残园里的湖石一座，只消一羽鹅毛便可将其压垮，混在泥里归于尘土。

“景荣。”徐四海突然唤了一声，陶荣慢下脚步，回头听命。

“师弟走前…可有提起过我？”

“……有的。”

“说了什么？”

“说师兄待他很好，要晚辈好好回报。”

“……”徐四海叹了口气，“你又何苦骗我。”

陶荣语塞。

“走吧。”徐四海闭上眼说道，“走吧。”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我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