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天，冷地让人话都说不利索。

X市不是一个经常下雪的城市，可今年的冬天，却格外地冷。

地上稀稀拉拉的一点绿色都耷拉着脑袋，白色的冰渣强势地霸在上面，掩盖住那抹春色。

楚凡围着厚重的羊绒围巾，很简洁的黑色，上面已经起了一层球，手感算不上好，几处的毛线也早就松了，他却丝毫不在意地把这条围巾当做宝。

和每一个陷入爱河的人一样，对于喜欢的人赠送的东西，都会理所当然的珍贵和爱惜。

他把脸埋进围巾里，轻轻地吐气呼气，苍白的脸随着热气慢慢地有了一丝血色，他的嘴角鲜少地上扬，幻想着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新家离学校不远，楚凡走了几遍大概就摸清了，他站在路旁，跟着红绿灯一起数着剩下的时间，旁边是几个和楚凡一样穿着三中校服的少男少女，楚凡站在他们中间，一米七几的身高显得他更像一根杆子，完全不够看。

他太瘦了。

楚凡讨厌那种胃里空空的感觉，可是没有办法，院长总说他们只会吃不会干，一日两餐少得可怜，好几次他因为被罚而没有了晚饭，挨饿的感觉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即使是现在能吃了，胃也似乎装不下了，少年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楚凡把头埋得很低，只能看见黑色的发旋。

漫长的红灯结束后，只有短短二十几秒的绿灯闪了起来。

“让让让让！”几个染着头发打着耳钉的少年推着自行车，嬉笑推搡着从楚凡身边挤过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几次自行车都行云流水似的撞向了楚凡。

楚凡踉跄了一下，却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走。

几个男生看他的神情有些鄙夷，有些看好戏，他们推着自行车着跑向学校，懒得理这个怪胎。

因为瘦弱寡言，所有人给他的标签中，似乎都带上了“好欺负”三个字。

三中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里面的小混混不少，有些十六七岁就把女生的肚子搞的，抽烟喝酒打架样样精通，父母都放弃了他们。

在这群人里，以大欺小的也不在少数，楚凡刚刚转进去没多久，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他没有上过学，可是他想象中的学校，绝对不是这样的。

但是他只能忍耐。

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楚凡坐在位置上，翻着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在上面毫无章法地涂涂画画。

今天……袁叔叔又不回来。

楚凡发着呆，看着本子上脏乱的线条。

那个将自己从孤儿院带走的男人，似乎对他的生活毫不在乎。

厚重的镜片下，楚凡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七点，教室几乎已经坐满了学生，值周的人漫不经心地拿扫帚划着地，大部分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地补着昨晚的作业，死皮赖脸地求着学霸。

楚凡坐在最后一排，像是空气一般，与周围的热闹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屏。

没有人施舍给那个角落一个眼神。

楚凡的脑袋不够聪明，但他不是傻子，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疏远和排斥，他都能感受到。

“啊……抱歉，我们组已经满了。”

“这道题我也不会。”

“你找老师吧，我也不知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

诸如此类。

楚凡的自嘲地笑了笑，努力忽视胸口钻心的疼。

越大的期望，只会换来更大的失望。

“那个……楚凡？”

楚凡下意识把本子合上，抬头，一个矮矮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眶和鼻头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见楚凡不说话，余玥更加紧张了，

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的东西，再一张一张地捻平，颤抖着放在楚凡桌子上。

那是几张青色的一元纸钞。

“谢谢你……上次借我钱……我，我现在只有五块，剩下的十五块，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楚凡没说话，只是看着余玥满是茧子的手，深深的褶皱，哪里像一个刚刚十七的少女？

楚凡缓声开口，带着变声期时特有的沙哑低沉，算不上好听，却让余玥鼻子一酸，刚刚哭过的红肿双眼再次传来细微的刺痛。

“你的奶奶，还好吗？”

余玥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好多了，多亏你的那些钱给奶奶买了药，现在在家里躺着呢。”

楚凡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余玥难看的笑容楚凡还记得，那样的表情，比哭出来好不了多少。

上天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对余玥是如此，对他，亦是如此。

余玥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师的出现让所有同学不得不拿出语文书，有气无力地早读着，楚凡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低沉得似乎随时会塌陷一般，让人心慌。

可是这不公平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