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丁未疑惑地回头问道。

“没什么。”庚午摇摇头，沉声回答道，“对了，赤羽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等过两天伤养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审吧。”

“嗯，这是自然。”

“走。”庚午继续迈步走着，“着重审与两年前那个侍中的案子有关系的部分，不许有遗漏。”

“嗯……”丁未沉吟片刻，随后小心地问道，“若是赤羽不肯说呢？”

“那就……用刑。”庚午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心里蓦地竟有些不舒服。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沉声继续道：“势必要问出来。”

“明白了，八哥放心。”

……

赤羽恢复得很快，马上就到了该提审他的日子。

庚午没有亲自去审，只是派了信得过的手下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有些后悔了。

该自己去的。

赤羽很有可能会嘴硬不肯说实话，若真的要用刑，自己在场的话还能搭照着一些，不至于被打坏了身子。

啧……不对。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在想这个？

这不是徇私枉法么？作为暗厂的统领，自己怎么能做这种事？

庚午烦躁地灌了一大口茶，不禁又想起了赤羽和丁未都问过的那句话。

庚午啊庚午，你为何如此对赤羽上心？

是被人家下了药，昏了头么？

追根溯源……或许是赤羽那双黑亮的眸子？亦或是他受伤时虚弱的样子？

自己总是喜欢去照顾人的。对九儿是这样，主子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再一想，其实又何时属于过呢？

苦涩，溢满心间。

何必庸人自扰？赤羽，更不会属于自己。

不管他也罢。

本就没什么关系，还非要扯上些什么关系，到最后，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虽这么想着，可庚午的心始终没能静下来。

手里的那些文书案卷，完全不知其所云。

午后，丁未回来了，他是主审官。

庚午将文书案卷一扔，忙询问情况。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为之的，等庚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不禁暗骂自己反应过度。

“嘿，八哥，那家伙有点意思啊，我们还没怎么开始逼问呢，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丁未很自觉地找了一个杯子，给倒了水，咕嘟咕嘟地喝下了肚，“他招得这么快，兄弟们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庚午蹙起了眉头。

“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丁未一笑：“是真是假，到时候就能知道了。他提供了不少的线索，咱们顺藤摸瓜地查，有结果就是真的呗。”

“即刻去办。”

“明白。”丁未拍拍手，刚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道，“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赤羽问起八哥怎么好久不曾去看他，他还说腿上的伤有些疼。”

“疼？”庚午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不应该。我上次去看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丁未耸耸肩，“或许……只是无病呻吟？”

庚午眉头紧锁，不说话了。

丁未盯着庚午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八哥既然心里挂念，何不亲自去看看？”

庚午闻言一怔，轻声叹道：“……你懂什么？”

“哦，这样，我不懂。”丁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走了。

庚午静坐许久，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他忽地一叹，站起身，匆匆地出了门。

……

“你果然来了。”赤羽坐在床上，看着牢门外正竭力调整着呼吸的庚午，有些得意地一笑，“怎么赶得这么急？”

庚午抬头瞥了一眼赤羽，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进去，在赤羽的床边坐下，淡淡道：“哪里的伤有些疼？”

“……脚踝。”赤羽掀开被子，露出了一截白皙但伤痕累累的小腿。

庚午闻言，刚伸出手去，忽然想到自己匆匆赶了一路，现在手指冰凉，便生生地又将手收了回去，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又双手合十地用力搓了搓。

顺便还帮赤羽把被子又盖回了腿上。

赤羽见状，挑了挑眉，伸手一把握住庚午的双手，便不由分说地拉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伸进来暖一暖吧。”

庚午一愣，随后就要把手抽回来。

赤羽明白他想干什么，硬是执拗地拽着庚午，不让他把手收回去。

这么一来二去地僵持了一会儿，庚午终于认输似的一叹气，无奈地看向赤羽。

赤羽则得逞般的一笑。

“你什么时候会放我出去？”

“你很听话，大概快了。”

“出去以后，我还能见到你么？”

“大概见不到了。”

“哦……那我宁愿不听话了。”

庚午一皱眉：“此话怎讲？”

“如果出去后就见不到你了，我宁可不出去。”

“……胡闹。”庚午一叹，随后硬是把手抽了出来，随后将被子掀开一角，轻轻握住赤羽的脚踝，低头给他看伤。

只是有些发肿而已，没什么大碍，抹些药就行。

“我的伤还没好，不出去。”

“等你能出去的时候，伤就好了。”

庚午从怀里掏出一小盒活血止痛的药膏，打开，用指尖挑了一点，往赤羽的脚踝上仔细地抹着。

“我今天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我知道。”

“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我都说出来。”

“那再好不过。”

赤羽咬了咬唇，道：“所以能不能算是将功补过，让我留下来？”

“……你说什么？”庚午蹙眉。

“我知道你是暗厂的统领，我想进暗厂。”

进……暗厂？

“胡说八道！”庚午的怒气一下子蹿了上来，他猛地站起身，把药盒往床头的小桌上用力一摔，转头斥道，“暗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么？你当时小孩子过家家么？就这事儿，没的商量！”

说罢，也不等赤羽说话，庚午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牢门被他临走时用力地一摔，轰然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