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急促地响了两声，这段时间已经对电话有点神经质的容妈愣愣的像是没有听见，直到容霜在厨房里大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机械的接通电话，她想开口问是不是容浩，但经过几天的精神折磨，她甚至开始恐惧对面的声音，生怕会让她一次次失望，尽管有自家儿子的“保证”，但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担心？

她舔了舔嘴唇，轻轻地朝电话那边喊了一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那边开口了，容浩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妈……”

容妈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距离上一次容浩打电话来不过是昨天中午的事，但她就是觉得心疼，生怕就在这是几个小时里孩子出了什么事，她紧紧贴着手机，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地问着容浩到底在哪里，容浩听着十分不知所措，他极少见过坚强倔强的母亲像小孩子般嚎啕大哭，记忆中也只有大哥离开的那晚，母亲在阳台上坐了一夜，隐隐传来的哭声从半敞的窗户里飘进来，容浩往窗外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哭得不断颤抖的背影。

他求助般看向容凛，外放的哭声也阵阵打在容凛心上，他苍白着脸，抖动着嘴唇是要说点什么，在容浩殷切的眼神下，不过也只是发出若有若无的气音，像是在叹气又像是感叹什么，慕珩的手抓得他生疼，他却是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似的，恍惚中还看见对方满是担忧神色的脸。

容凛紧紧咬着后牙槽，容浩已经慌慌张张地去安慰情绪崩溃的母亲，容凛坐在一旁听着，倒像是他们家的陌生人，缺席的七年时间里，再也找不到他当时生活的痕迹，他用力回握着慕珩的手，想要从中寻找支撑自己的力量，但爱情终究不能和亲情混为一谈，他觉得自己的心态都要崩溃了，他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他要离开！

容凛腾地站起来，慕珩没想到容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个不注意反而被他挣开了手，眼看着人红着眼苍白着脸色抬腿就想离开，慕珩也顾不得这边直接伸手去拉，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拿着手机刚勉强安抚了自家母亲情绪的容浩，眼见着哥哥离开立刻脱口而出：“哥，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想跟妈妈聊聊吗？”

气氛顿时静得可怕，容凛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任由随后跟上的慕珩把他拉回沙发上，容浩眨巴着眼，有些担心地看着哥哥不对劲的样子，刚想伸出手去他，手机那头突然爆发尖锐的叫喊，她的声音暴躁而愤怒，想把小刀一样次次插入容凛的心脏，让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霎时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容凛？容凛是你？！是你把我的浩浩拐去的？！是你？你个变态自己跟人跑了还不够还要害你弟弟，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浩浩吗？你竟然把他从我身边拐走，你这个变态，疯子！你快点把浩浩还给我！我要报警！让警察去抓你，让你去坐牢……”

容浩赶紧捂住听筒，眼神慌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看起来十分脆弱的哥哥，他把求救的眼神转向陪着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慕珩，对方神色阴翳，和平常表现得淡漠和冷然完全不同，但他并没有发怒的征兆，也没有想就此吼回去或是解释清楚的意思，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不是泄露几声尖叫的手机，握着容凛的手改为搂着他的腰，一手掰开容浩紧握手机的手指，脸色平静的递给容凛，不理会手机里疯狂的喊叫，他盯着容凛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你做何种选择，我都会陪着你。”

是他想得太过于美好，又或者说慕母的接受让他太自以为是，以为容妈也会像他的母亲一样，会放下，会努力接受，是他错了，硬逼着容凛面对，硬是要他处理解决，非但没把事情弄好，还让他一直保护着的人受到了伤害。

慕珩觉得非常自责，也不知道过了这一次，容凛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从这阴影里走出来，他瞧着人已经半红的眼眶，咬牙狠狠地把手机塞他手里，事情已经发生，再逃避也只是让双方痛苦而已，有什么事说开了，避免不了，心里至少也会舒坦点。

于他而言，从容妈开口那一刻，其实很多事也已经确定了，他们没被接受，反而因为容浩的离家而陷入了更坏的处境，觉得搞砸了事情的容浩呆坐在一旁也不敢开口，想跟妈妈解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这样的，但对方的喊叫和慕珩难看的脸色堵得他说不出口，不知道是因为哥哥的眼神太过于晦暗，还是觉得哪怕讲出来了，也没有必要。

他妈妈不会信，他哥哥……已经不想再在意了。

容妈还在喊着容浩的名字，容浩久久未开口让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被人恐吓威胁了，叫嚣着要让警察来抓容凛，容凛白着脸，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那边的怒骂，他眼神呆滞，恍如没有灵魂的娃娃，任慕珩抱在怀里也没有反应，他听着许多年未曾听到的声音，脑子里一遍遍的想着他还小的时候，没有慕珩，没有容浩容霜，只有他一个孩子的三人家庭，每天回家都会期待妈妈有给自己做自己爱吃的肉丸子，想着出差的爸爸会给自己带回小玩具，会期待着周末一家人跑去游乐场疯玩，他想了很多，一些久远到都记忆模糊的事情也一一被想起，他呆呆地扭头看向担忧地坐在他身旁的容浩，恍惚以为见到了还曾是被爸妈捧在手心的十五岁的自己。

慕珩搂紧了容凛的腰，对方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忧，但现在说什么都完了，他握着容凛的手，手下的冰冷让他眉头狠狠皱起，搓着他的手背像是要焐热与此冰凉的心脏一样，他把人尽量往自己怀里靠，他想说他还有他，还有我们以后的未来，但话在嘴里溜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容凛也没有给机会他再次安慰，等容妈再一次怒骂停歇喘口气的当口，他从慕珩的怀里露出半个脸，眼神没有脆弱也没有彷徨，空洞得像是缺了某一块，他狠狠地眨眨眼，耳贴着手机，尽量用着平稳而安然的声音说道：“容浩今晚会回去，我亲自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