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珩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轻轻塞回容凛手上，屏幕上通讯录的备注让他鼻头微酸，他说，“我们很久没打过电话回去了，我们可以趁着这次机会邀请阿姨过来，一来可以让他安心，再者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好好谈谈。”

容凛低着头沉默，指尖划过那串熟烂于心的号码，曾有许多个日日夜夜他也对这串数字有着别样的憧憬，但真的要让自己亲自来打破这僵局的时候，他还是退缩了，或者说自闭了。

两人相依偎着靠在沙发上，容凛茫然地捏着手机缩在慕珩怀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慕珩也没逼他，有些事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但并不代表他乐意待见对方这个样子。

晚点的时候，容浩下楼了，昨晚这孩子估计也睡得不好，眼皮肿胀得连双眼皮都瞧不见了，他闷闷地低头跟他俩道了声早，容凛还没从呆滞的情况下反应过来，靠在慕珩怀里的亲密模样被弟弟瞧见了，难得生出了几分别扭，挣扎着要从慕珩怀里出来。

慕珩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松开手，给小孩拿早餐去了，容浩有些受宠若惊，端着碗坐在他俩对面显得有些拘谨。

他搅拌着热粥小口地喝着，和容凛有着五分相似的脸蛋隐约地能看出容凛当年的影子，肉粥的味道比较清淡，包子的味道也很符合南方人的口味，初来北方这几天，除了空气质量不算太好之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边的饮食了。

助理哥哥是个地道的北方人，可容浩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饮食方面垮了好几个省，除了一些普遍能接受的，没有太大的地方性美食外，本地菜对于他来说不怎么能适应，相反这平平淡淡的肉粥就把他的胃口勾起，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等他吃完后极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自个把餐具收拾到厨房里洗干净，慕珩瞧见他进了厨房后，转身把坐在一旁发呆的容凛给拉过来，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讯录上的号码都未曾变过，许是他视线太过直接，容凛察觉后经不住地躲了一下，他关掉手机，深呼口气，下定决心低声道：“还是算了吧，现在也挺好的，过今晚我就让浩浩回去，打这电话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她也不会待见我……”

“容凛！”

慕珩狠狠地皱着眉头，他强硬地掰过对方想要躲闪的脑袋，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厉声问，“就算不是为了我们，你也要想想阿姨，叔叔要和阿姨离婚，小浩有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你想想阿姨该有多担心？单凭容浩自己解释的几句有用吗？他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能力还在这边认识人？你就不担心阿姨会乱想吗？接电话第一句就问的是容浩，你就不觉得心酸吗？”

容凛浑身一震，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慕珩见状也惊觉自己失言，相伴一起走过的近十五年，最了解他的莫过于慕珩了，他怎么又想不出容凛到底真正在意的，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他低叹一声，握着他肩膀的手慢慢下滑覆在他的手背上握住，对方掌心微凉，带着紧握而产生的湿意：“我知道，你是觉得心酸，毕竟同时身为阿姨的儿子，小浩离家出走和你当年的离开，作为母亲她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你会感到嫉妒或是委屈这很正常，可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慕珩把手覆在容凛的眼睛上，容凛只觉眼前一黑，睫毛刮过对方宽厚的掌心，他努力睁大眼，眼前的昏暗放大了其他的感官，他感觉慕珩的声音很远，远到他恍惚就听不到，但是当对方开口的时候，又似是在耳边，像是凭空炸出来的巨响，他听到慕珩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道理你也懂，但心里难受是肯定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你能依靠我；但现在阿姨只有她一个，叔叔离开了，小霜小浩还小也无法依靠，她只剩下你了，尽管可能她觉得并不需要也不稀罕，但就像我之前说的，父母总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像我母亲，就算她高傲她赶我走，但心里到底是还有我，我相信阿姨也是一样的。”

“你不能因为阿姨说‘不是你妈’就觉得她是不想认你啊？毕竟多年没见过，连你的声音都忘了也理所当然，”慕珩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容妈已经把他的号码删掉的可能，这些话现在说来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平添伤心而已，“我知道你害怕阿姨知道容浩在我们这里会受到刺激，觉得她还没接受我们，我们这样做无疑是把小浩推入火坑，说不定这事过后小浩可能会被管得更严，更没有自由；或许你还想自暴自弃，对于自己暗自生闷气的行为感到无所适从，但这些都只是你一时冲动的想法而已，陪我坚持那么久的是你，一直肯为之努力的也是你，我不希望你一时的心灰意冷而导致以后的自己后悔。”

说不难受是假的，容凛知道自己的嫉妒来得毫无预兆，但就是忍受不住，一方面为父母离婚而感到彷徨失措，一方面又为母亲担忧着离家的弟弟而感到一丝愤懑与心酸，说不上委屈，只是在外漂流多年，自己想要奢求的东西从来都是求而不得，慢慢地却也无端有些失落意难平而已。

他在手掌的遮掩下猛地眨眼，似乎能通过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毫不在意，不用面对自己阴暗的小心思，也不用为自己难受，但睫毛的煽动，慕珩又怎么不知道掌心下是如何光景？

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容浩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他哥哥把整张脸埋在靠枕上缩在沙发一角，露出通红的耳廓，慕珩一脸无奈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小孩睡觉，但他哥哥看起来并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对方注意到他出来，轻笑地招手让他过来，他疑惑地走过去，男人从自家哥哥手里拿过手机递给他，一脸淡然：“你先打个电话回家吧，你哥有点事想要跟你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