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纱窗外的微弱阳光透不尽昏暗的房间内，奕睁开眼睛的时候沈羽却还在熟睡，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实在没有力气的缘故，他睡的很死，眉头依然蹙得很紧很紧。

奕盯着他那张白的看上去又些通透的脸看了半晌，目光最终在他身体上的青紫咬痕流连了片刻，起身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他刻意地挑选了一件深蓝色的外衣，避开了昨晚景安口中的“一袭白衣”。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轻轻摇了摇沈羽的肩膀。

就好似梦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沈羽猝然睁开了双眼，紧接着茫然无措的黑色瞳仁中便倒映出了奕的身影，最终好似终于放下心来一般轻呼出一口气。

沈羽早晨醒来大脑当机，下意识想要支起身体坐起来，不想腰脊一酸，又重新跌坐回去。

奕伸出手托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扶起来，把自己的外套兜头罩住了他满是不该有的痕迹的身体。

沈羽低头一看，整个人下意识的一僵硬，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身手拽住了那件衣服的两个衣角。

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衣服是奕的，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大了。

奕微低下头凝眸去看他，忽的便是一晃神，仿佛又透过他蜷起的身体和茫然的眼神，看到了记忆深处的什么别的东西。

感受到了炽热如烈火一般的目光，沈羽微微抬起头望向他，漆黑的眼睛盈了潋滟的水光。

奕脑海中的神经轰然一声炸开。

——断壁残垣，崛起的废墟，尸横遍野，蜷于角落的身体遍体鳞伤。

沈羽茫然地开口，声音还带着昨晚哭喊过后的沙哑：“怎么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个问题，奕便翻身上床，双手的手肘牢牢地抵住了他身后的床板，把他局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

沈羽只觉得下巴一痛，紧接着被强行掰扯过头去被迫地对上奕的目光。

“看着我。”奕的眼神不似沈羽那样迷离，清明异常。

沈羽不明其意，依言抬眼，奕抓住他下颌的手又陡然紧了几分。

沈羽不解道：“你怎么了……”

奕身手捂住了他的嘴，仔细地看着他脸上每一寸苍白的皮肤，从细细淡淡的柳叶眉一直到薄得几乎要成一条线的嫣红的嘴唇，就好像要把他的长相的每一个细节一笔一画地用目光描摹下来，深深刻进脑海里。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奕话语一顿，眯起眼睛。

“……的确是在安莫拉。你的鼻梁高挺，像是有一半的西方血统。”

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一般，沈羽猝然睁大了双眼，面上的神情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没有血色的苍白，他背后抵着墙壁，几乎无路可退，只能无声地下意识别过头去躲开他的目光。

奕用力地强迫他回头，用力之大以至于修长的指尖微微地发白，沈羽的眉头终于由于指甲陷入皮肉中的痛苦感觉而蹙起，长密的眼睫扑朔着像是被裹挟在暴风雪中的蝶。

奕忽然从喉中闷闷地笑了一下，笑声低沉而有古怪，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情来：“难怪九天十地，你偏偏不信神明。”

“——因为你自始至终，从未得到过半分神明的垂青。”

回忆如同呼啸着地浪潮，汹涌着从神经打紧脑髓，沈羽的神色有那么一瞬是空白而又无助的。

过去的片段种种，悉数在他眼前走马灯般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