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是谁上谁。”

奕闻言好笑地挑挑眉毛，顺势压住他的肩膀，把沈羽整个人都摁在一旁粗糙的老树树杆上，鼻尖抵着前额。

沈羽便转身去用手掐他结实腰——事实上他能掐到的只有硬邦邦的腹肌，他大肆嘲笑奕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一边去迎合他的动作。

他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带了不容抗拒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在那个谁也不挑明的暧昧之夜都发生了改变。

沈羽抬眼看了他片刻，眨了眨眼睛，继承了他母亲的长长的眼睫差点碰到奕的下颌。

半晌过后，他沙哑地问道：“还有多久到？”

在这种时候问起别的事无疑是很坏人雅兴的，然而奕被这么倏地一点醒，早有预料一般拉着他的肩膀，微微托住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去。

明明此地极为空旷只有他们两个人，奕却仍然缓缓凑在沈羽耳边，轻声道：“你看。”

沈羽在他话语间转过头，入眼的就是一片幽深的密林，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却又似乎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而显出萧条。

没有鸟鸣人声，生命迹象如同全然静止，溃散在猎猎的风声中。

“……”沈羽沉默了半晌，言不由衷地夸赞两句，显得极为敷衍：“啊，很美。”

在乡镇长大的沈羽年少时自然风光日日出门便能看见，父母也曾对于东方辽阔的草原与浩瀚的大漠有过详尽而美好的描述，这般景致在沈羽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奕维持着那个姿势，下巴抵在沈羽颈窝：“我是这个国度未来的王，小时候却像宠物一样被豢养在王城。十二岁那年，我人生第一次举起刀兵的时候，我被发配给景安王爵随他征战安莫拉。父王说，如果安莫拉一役大获全胜，就给我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那个时候他太过于确信自己是永恒的，像是天上的骄阳，会长久的统治这片大地。”

那时年轻终究是年轻，不知道崭露头角意味着什么，只明白着这事挣脱王城桎梏的最后一道门槛，跨过了，就是昭昭万里晴空。

“那年的景安王爵只有二十一岁，在位时间仅仅五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带着我去拜访隐居在路德森边境的匠人，用打仗缴获的一切战利品为条件，让他煅了一把剑，如今还佩在我腰间。”

奕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沈羽颈窝，让沈羽眼睫微颤，顺而又四下环顾，在幽深的密林下找到了小木屋的一隅。

那是破旧翘起的一脚，挂满了陈旧的蜘蛛网，攀附着一层又一层碧绿的青苔。

可以想象当年地高大青年，厚重的风衣裹着他半张脸，牵着一个还没长开的孩童的手剥开草丛敲开木门的场景。　

“你曾说你父亲给你的唯一回忆，在漫长的岁月里只余下了长矛和旌旗。”他低声说道，声音温柔：

“路德森从不使用旌旗，而长矛这类东方独特的武器，我想当年在匠人屋中曾看见过。当年你父亲的长矛，也是安莫拉战役下万千战利品之一。”

沈羽浑身的肌肉就在那一刻迅速地一僵。

长矛，是他父亲用染血的双手紧握过却没能抓牢的东西。

“重逾千斤，二许人高，弹之铮铮作响……”他颤抖的口中轻喃了半晌后，回头骤然抓紧了奕的袖口，指腹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铁攒尖尾，红缨似血。是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