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尚是鸢七第一次入路德森王城，便要求修一扇面朝守城兵士背后的玻璃窗。

等同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所有事态的发展尽在掌控之下，阴谋的开端便是在七年以前。

沈羽跟着二人鬼鬼祟祟地出城过后，便让开一路曲径，进入荒芜土地边陡然崛起的深林之中。

数颗巨树拔地而起，撑开交错繁复的枝桠，新生的翠叶挂在梢头，裁出许多亮金色的光斑。

一栋矮小的木房罩着漆黑的幕布，与四下景致格格不入，显出诡谲的色彩。

直至看清密林中逼仄的寺庙，沈羽这才意识到这其实是方丈所择的最靠近路德森王城而又最隐蔽的居所，正朝着那扇玻璃窗，又或者是那扇窗正朝着这里。

鸢七手中揣着从不离身的药箱，拍了拍他的肩膀，冲原处扬了扬下巴。

沈羽转过头去，看到了摆在不远处地绿荫之下的石桌石椅，矮小又简陋，上面端正摆放着两碟东方人常备的棋子，石桌上刻着一道一道纵横的刻痕。

“去那里坐。”鸢七低声道：“趁着办事的时候，我希望能抓紧时间和你摊牌。”

沈羽依言走去，长腿一跨便坐在矮小的石凳上，两条腿因为无处各方被迫弯曲，冲着刚坐下的鸢七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们想单枪匹马和路德森作对。”

“你讲对了一半。”鸢七回答道：“我们打算和路德森作对，却不是单枪匹马。凡事既出，必定有备而来，沉淀七年，起码拥有一博之力。”

再回头时，方丈陡然伸手扯下巨大的幕布，许多木桩赫然出现，粗糙的麻绳牢牢地束缚住几名浑身是血的士兵。

他们口中塞了破布，血水染湿了布条一角，凌乱的发丝间眼神迷离地望向他。

沈羽只觉得凉意骤起，目光微沉。

鸢七单手托腮，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朝着那个方向，目光出神地落在某处：“十年动荡，太多人流落异地，乃至于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心怀愤懑者，不在少数。”

降魔杵在方丈的手中泛着凉薄冷芒，他低头去看这些苟延残喘的人，像是在冷觑着蝼蚁，神色漠然。

沈羽见后一哂，讥嘲道：“不过是一个满口空话的和尚……”

“沈羽！”鸢七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骤然拍案而起，狠狠地瞪向他。

与此同时，方丈悍然出杖，扬手狠狠地将重逾百斤的降魔杵掼上头一名士兵的小腹！

鲜血登时从他口中喷溅而出。那人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哀嚎，竟险些吐掉了口中满是血的布条，惊飞了一排伶仃瘦弱的乌鸦。

方丈将降魔杵抵在了那人脖颈边，上面还沾了鲜血，他的眼神漠然，冷冷地问道：“何时发兵？”

他身手狠辣而敏捷，丝毫不似出家人；而神情的一派淡然，却又的的确确是出家人才会拥有的。

沈羽骤然一惊，这样的神情极大程度的让鸢七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胜利感，怒气消散了大半，最终缓缓坐回原处。

鸢七似乎习以为常般望着这场虐杀：“路德森历经几十载枯荣明灭，理应寿数将尽，发兵之时，是整个路德森的死期，景安只是第一人。”

那兵士剧痛之余冷冷地抬头，睨着方丈，低声道：“我……不知……”

第二杖接踵而至，下一秒猛然砸中脊背，砍断了肋骨。

那兵士的头因疼痛而仰起，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惨叫声再没来得及从喉中破出。

沈羽始终坐在座位上，既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立即反对，目光晦暗不明。

“他们愚蠢的教会该被纠正了。”鸢七从盒中掂出一粒锃亮的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中：

“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