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泽回到别墅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

门廊边的鞋架上，那双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规整地躺在那里，和自己的棕色皮鞋紧密地挨着。

墨绿色的窗帘被束在两边。落地窗总算得以透气，毫不吝啬地放任阳光肆意泼进来，像两处绵青山脉间落了一潭金色水泊。

流动的波光渲在那人的身上，令他额前微垂的碎发显得有些微黄。透明平光镜懒懒架在秀挺的鼻梁上，金属边框掠过明泽的光影。

那人的目光从膝上放置的那本狄德罗的法语小说《宿命论者雅克》 上移开。透亮的眸子抬起，熏浸在光影里，仿佛依旧沿袭着学生时代的无邪味道。

俞泽忽然觉得，这样的宁舒城，美好地有些不真切。

“阿泽。”

宁舒城笑眯眯地望着他。他搁下那本书，从躺椅上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怎么，今天没课？”

俞泽有些费力的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下，浓密的睫毛都染上了一挂水露。宁舒城见他满脸是汗，还裹着件不算薄的长风衣，心疼极了。

“你别动，我来。”他蹲下身去脱下了俞泽的皮鞋，给他换上了一双舒适的日式棉拖，“下午只有一节课，就提前过来收拾了一下屋子，顺便在浴室铺了几张防滑垫。”

宁舒城揽着他站起身来。俞泽却像有些失重似的，一手虚扶着廊框，一手按着腹侧，在原地僵了片刻。

“哪儿不舒服吗？”

他这样一声不吭的样子，反而让宁舒城更加放不下心来。

宁舒城知道，俞泽一向是个不听话的倔性子。七个月的身形，再怎样遮掩也不可能隐匿地这样彻底。

他也管不了那样多，双手直接利落地解开了那人的风衣纽扣。

果不其然，那圈紧束在俞泽腹上的白色布条印证了他的推测。

“你怎么又……”

宁舒城又气恼又心疼，面上都遏不住地微微变了颜色。他气的是眼前的人为什么非要一再地折腾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从来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可他却更明白，俞泽极力想要维护的那份强烈的自尊，和他如今所处的种种无奈境况。

虽然，俞泽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过自己，关于他的最真实的人生。可到底经历了这样多，宁舒城再怎样也猜到了个七八分。

而他最愿的，只是能成为俞泽的一隅归港。

无论穿越过多少他所知抑或未能知的疾风骤雨，他都能在俞泽最需要的时候，温柔而宁静地拥住他。

由是，所有的情绪最终只能付为嘴边的一叹。宁舒城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层层束缚，孩子终于得到了原本的空间，在俞泽腹中舒展起自己的小手小脚来。

“你看，它不舒服，难受的还是你。”宁舒城替他适力地按着腰部，一只手放在他腹上一圈圈打转，安抚着那个不算老实的小家伙，“阿泽，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嗯。”

俞泽用手抚了抚腹底。

“要不要歇会儿？”

“不用。我去洗个澡。”俞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黏腻腻的，难受的紧。

“好。”宁舒城顺手摘下眼镜，“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我帮你吧。”

俞泽本想拒绝这个提议。

他还是不习惯让宁舒城看见自己现在这般赤裸着的身体。可折腾了半天，他确实疲惫至极，身体沉得像灌了铅一般。

他也不想再强撑，稍稍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二楼的卧室。

宁舒城脱下上衣，健康而紧实的身材一览无余。

他用手试了试水温。直到温度正好，才放心地让水流将浴缸充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