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知靛将右手上的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丢到了知青眼前，说道：“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吗？”

“这是……”知青瞄了一眼，发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团东西竟然是一个还未成型的人类婴儿。

“在凡间，那些女人把这玩意儿叫做紫河车！她们认为只要吃下这玩意儿，就可以让她们容颜不老！”知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幻，仿佛她说的并不是什么人吃人的血腥事实，而是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家常事。

“紫河车？你给这东西给我干嘛？”知青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她跟别的妖怪不一样，她不喜欢吃人，不管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还是那些自诩清高的人类修士，她都不吃。

“你不是想变成人类吗？”知靛似笑非笑的瞟了地上的紫河车一眼，“没渡过天劫的妖怪，不论怎么伪装，身上都会隐藏着一股妖气，这是妖怪骨子里的天性，改不掉的！”

“不过有了这紫河车，一切就会变得简单许多……”知靛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令知青捉摸不透，“还未被着混浊尘世玷污的人类婴儿，带着全天下最纯净的人气，可以祛除妖怪身上根深蒂固的妖气！”

“如果你是想让我吃掉这东西，那我选择放弃！”知青盘起身子，用尾巴将紫河车甩到了一边。

“妹妹修炼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尝过人类的味道吗？'”知靛神情恍惚了一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曾几何时，自己也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不愿意吃人，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存善意的知靛了！

“我还没堕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我渴望飞升成龙，也不会用这种歪门邪道！”知青义正言辞的说道。

“邪门歪道吗？呵呵呵……”知靛自嘲的笑了笑，不知不觉眼泪便濡湿了她的眼角，不过还好她呆在暗处，并未被知青发现。

“妹妹要是不想吃紫河车，我倒是还有另一个方法……”知靛说完后，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烟斗和一袋烟草，递给了知青，“这烟草是已经枯萎了的化形草，只要将其放到这个烟斗里，它就会自动燃烧，这些烟雾可以帮你维持六个时辰的人形。”

知青从知靛手上接过烟斗和烟草，她自然看得出来，自己手上的烟斗和知靛手上的是一样的。原来……知靛也还没有渡过化形天劫吗？

知青其实很想开口询问，她心底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当年的知靛会不辞而别？这几年知靛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成为了堕妖的知靛修炼速度还不如自己？

厚重的烟雾让知青看不清知靛的脸，不过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从知靛的身上，传出了阵阵明媚的悲伤，这种感觉就像雾里看花般，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好了！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说说看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知靛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感伤，换上了自己一贯轻佻的面孔，仿佛刚刚的脆弱是朦胧之间的错觉。

“姐姐难道忘了吗？我们修炼的功法到了最后一层的时候，需要在体内聚集龙气，方能脱胎换骨，化身为龙！”知青解释道。

“当然记得！”知靛挑了挑眉，她怎么可能会忘呢？当初自己不就是为了寻找足够的龙气才来到这人世间的吗？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仅没寻到龙气，还将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妹妹这么着急的想要化为人形，想来是找到龙气了？”不知过了多久，知靛才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嗯……而且我还找到了两个！姐姐要是需要的话……”知青还未说完，就被知靛挥了挥手打断了。

“知青，你知道的，成为了堕妖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何必自欺欺人呢……”知靛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变得多了几分不甘与落寞。

知青当然清楚，堕妖修炼的法术是不被天道所容忍的邪术，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路走到底，铸就无上的辉煌；要么身死道消，无人知晓你的名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结果。

“知青……”知靛再一次吐出一口烟雾，将自己的情感很好的掩饰在烟熏火燎之中，“我的第二个条件很简单，照顾好自己，人间比妖界好不到哪里去，妖怪们吃人还懂的吐骨头，人吃人……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的！”

“姐姐……”知青听着知靛的叮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她们在深山老林里一起修行的时候，知靛作为姐姐，总是很照顾知青……

“走吧！我这儿马上也要关门打烊了！长安城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可我却过不惯这样的生活……”知靛像是在和知青说话，却又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知青拿起烟斗，猛地吸了一口，呛鼻的烟草味混合着草药味，从她的口腔一路蔓延到肺部，她的身子开始发生了变化，两条芊芊细腿代替了原来的尾巴，三千青丝从头上披垂而下，遮盖住洁白如玉的身躯。

“倒也是个美人胚子……”知靛望了一眼知青，小声嘀咕道。

知靛给知青倒饬了一件衣裳，给了她些许盘缠，便将她送出了飞仙楼。

临别时，知靛说了一句话，“哪天你要是发现这枯萎的化形草味道变了，那就证明你的心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当时的知青并未明白知靛说的这句话究竟有何含义，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她第一次用这个烟斗时，化形草的味道是甜的。

“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那一天……”知靛看着知青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海中，举起烟斗吸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迅速占据了知靛的味蕾，她稍稍皱了皱眉，便头也不回地跨入飞仙楼的大门。

人间就像是一个大染缸，远远的看过去时，你会觉得这些五颜六色的液体很漂亮，当你身处人世的时候，你才会猛然惊觉，这些颜料的背后，藏着数不尽的肮脏和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