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仟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他熟悉的黑暗，他触手可及的是锦缎制成的被褥。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铺在玉枕上的发，自嘲地低笑一声，自己这是......没死成吗？

可是眼睛为何又看不见了呢？他用的是楚铮的眼睛，若是那双眼睛都不再是他的了，那他是不是真的要孤苦一世了？

“太傅大人，太子殿下已经在凉亭等候了，奴婢何时伺候您宽衣起身？”

这声音.......颜仟华坐起身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出现异样，“白雪？”

“奴婢在。”

颜仟华深吸了口气，隐约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浮现：“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白雪虽有些疑惑但却不敢违背他，只道：“是晋元二十八年。”

颜仟华坐起身来：“扶我起身宽衣吧。”

他倒希望那些他还留着的记忆当真是大梦一场，这般便可不再记得那人与自己那胜过千山万水的承诺。

白雪是从小便伺候自己的人，也是母族为了护他安全留给他的护卫，当年九岁的小姑娘便能放倒十个中等身手的刺客。

颜仟华今年二十有三，因眼疾不愿随便接受帝王安排结亲。

这个时候，楚诃此时应当六十余岁了。也就是现在大楚的皇帝。

颜仟华默默计算着还有多久就要结束而今的繁华盛景，不免有些唏嘘。

而此时，一道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里。

“请太傅安。”

太熟悉了。颜仟华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在半空虚扶了一把：“殿下免礼。”

楚晏，也就是太子，直起身来看向颜仟华，“太傅今日脸色欠安，是近日炎热的缘故吗？”

颜仟华摇了摇头，“只是睡久了，有些乏累。”

楚晏走过去代替了白雪的位置，扶着颜仟华走到凉亭里的石桌前坐下来，“今日孤来拜访太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颜仟华听着院内的蝉鸣和风声，久违的呼吸到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慢慢回想他所经历的种种事件。

“你说便是。”

楚晏虽知他看不见，但该有的礼数却一分不落，对颜仟华拱了拱手以后才开了口：“是这样，父皇说一定要孤每三天来您这里学习，但三日后是小侯爷回京的日子，孤想.......告个假，去赴约。”

“赴约？小侯爷？”颜仟华问道，语气不明。

“是。”楚晏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他轻笑一声开口道：“是镇国公府的楚小侯爷，之前和他约好了，待他归京，我便请他去西郊那边的千鹤楼吃上一顿好酒。”

颜仟华点点头，“那你便去吧，若不赴约，便不是真君子了。”

“孤谨记您与父皇的教诲，时刻不敢忘。”楚晏顿了一下，“此次与小侯爷乃是孤与他的私交，并未牵扯政事，但孤怕父皇多想，便才来与太傅商议。”

颜仟华扯了下嘴角，“那你便去吧，记得莫带一身酒气回府，近日四皇子风头正盛，你莫要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孤知晓，多谢太傅关怀。”

颜仟华其实长的很好看，是那种风花雪月都不及的优雅圣洁，他总是穿着一席浅墨色长衣，衣摆上总会绣上几棵竹子。

待太子走后，颜仟华精确的摸到桌上自己的茶盏：“白雪，今日以后，我衣服上的竹便都改成梅吧。”

犹记他第一次“见”那人那一天，便是满天梅花香气。

“哟，这是哪里闯进来的小美人？”

.........

颜仟华攥紧了茶杯，把杯中已经失了温度的茶一饮而尽，沿着记忆里的路慢慢往回走。

最起码，这辈子，他不会再随便失去楚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