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君臣臣的道理
小说: 金樽酒 作者:沉酒酒 字数:2521 更新时间:2019-10-26 16:01:08
剥皮不一定要见血,就像杀人不一定要用刀。
季千傅捏起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插.进了翰林院学士宋贺的指甲缝里,那残忍的哀嚎声让一旁站着的秋生忍不住全身发寒颤栗。
季千傅却微微笑着,格外的享受。
宋贺的嗓子早就发哑,他忍住十指连心的疼,将最恶毒话从唇齿间钻出:“季千傅!你迫害忠臣!你不得好死!”
季千傅用葱兰般细腻的手指,从宋贺的鬓角滑落,一直轻柔的抚到了他的下颌,垂着眼睫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对待着什么心爱的物舍:“宋大人别急,我还没给您用刑呢,开头不过是让您品点开胃菜您就要咒我不得好死,一会儿给您用了铁烙子您还不得咒我碎尸万段?”
宋贺朝着季千傅的脸上啐了一口血痰,喘了喘不平稳的气息:“你们贤王一党没一个是好东西!这朝廷迟早要让你们弄的乌烟瘴气,大魏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这群人手里!”
季千傅闭了闭眼睛,唇角扬了一抹笑,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污秽用金线滚边儿的宽袖给擦干净:“我也是在翰林院供职过的人,大人就不能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嘴下饶点人?”
宋贺冷笑一声,满满的鄙视不屑:“蛊惑皇上,用以谄媚,费尽心思的爬龙床,谁跟你是同僚!”
原来他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季千傅笑了笑,眉心的一颗红痣越发的鲜艳欲滴,他声音冷清着唤:“秋生,你过来,我怕我一会儿真给宋大人用刑,他就要咒我碎尸万段呢。”
秋生畏畏缩缩的站在季千傅的身后,战战兢兢的不敢看满身是血污的宋贺。
季千傅拎了一把烤红的铁烙塞给了秋生,贴在他的耳边笑:“徒儿这么胆小可不好,你以后可是要继承为师衣钵的人,去,好生伺候着宋大人。”
“不,不,师傅……我……”秋生红着眼咬着唇猛摇头,唇红齿白的周正模样在这晦暗的牢狱里也断然是挑不出第二个来的。
季千傅垂眸压了压茶盖,淡淡道:“不来就罚你半年的银钱。”
袅袅的热气遮盖住季千傅明亮清冷的眼,待他喝完后便将皇上年前赏赐的琉璃杯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晶莹剔透,价值千金的杯子就这么被他给糟蹋掉了。
秋生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当下最是需要钱的时候,他只能别过头死死闭上眼,把那烧红透的铁烙子猛的摁在了宋贺的身上。
倏然间能听得见“滋啦”一声皮肉挨在铁板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股烧焦的胡味儿。
昏暗的刑室里,季千傅那张寡白的脸被火光映的竟也透了几分艳色,他拢着衣袖,专注的看着翻来覆去痛苦不堪的宋贺,身边烧着只有皇后宫里才能使用的金碳。
乾阳帝对他的宠爱,足以可见。
宋贺到底是坐惯了云案的人,细皮嫩肉经不住第一轮刑,季千傅让秋生端了盆凉水把人给泼醒,他坐在檀木高椅上,垂眼睨视:“宋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宋贺俊美的脸上早就失去了光泽,他唇上泛着死人般的灰白色:“你……迫害忠良,用以谄媚,你……要杀便杀……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没错……”
季千傅心头涌上一股杀意,他微微弯腰贴近了宋贺的脸,眼中似秋水荡漾,伸出一折就断的纤弱食指,在宋贺的唇上温柔地点了点,轻声笑:“宋大人,当心祸从口出啊。”
宋贺一身傲骨凛然,十根手指头挨个被银针给插了一遍都没认罪。
眼看着第二轮刑就要开始了,好在不多时急匆匆跑来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谢韵,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谢韵一扬拂尘,尖着嗓子道:“皇上口谕,送宋贺大人出狱回府静养!”宣完后瞪了身后两个侍卫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送回去!”
侍卫连忙上去给宋贺松开身上早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粗粝麻绳,宋贺半垂着头几乎是不省人事,身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还在往下淌,在脚下汇成一滩血渊。
谢韵却又冲着季千傅挤眉弄眼的谄媚讨好:“季大人这边请,皇上还有一道旨呢,让您现在去上书房。”
季千傅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着眼懒懒散散道:“天冷,我怕鞋子湿了,你让那两个侍卫送我过去。”
谢韵腹诽,这祖宗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两个侍卫送宋贺出刑部,不想让宋贺活着从牢里出去。
谢韵一拍头盖骨,“诶呦”了一声:“对对对,奴才忘了大人您是最畏寒的,脚底最怕冷的。”倏然挥了拂尘,对着两个侍卫高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椅子抬着,连着季大人给送到上书房去!”
侍卫左右为难:“那,那宋贺大人……”
谢韵冷笑一声:“你两个到现在还分不清谁主谁次吗!”
侍卫忙弓着身子把高角的檀木椅子给抬起来,连带着椅子上心思难测的季千傅。
当今圣上魏宣霁乃先皇膝下的五皇子,据说先皇病逝之夜原是拟了诏书立三皇子为太子,是这五皇子仗着外家之势,当夜挟持了翰林院一众人,硬生生将那三字多添了两笔改成了五。
窗棂下摆放着一盆葱兰,或许是室内燃烧着炭火,温度较高的缘故,大冷的天还开的郁郁葱葱。
“你跟宋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他的命做甚!”乾阳帝背对着季千傅,声音冷淡不悦。
季千傅跪在地上,削瘦的背骨挺得笔直:“他骂我以色侍人,迫害忠良。”
紧紧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季千傅竟要宋贺的命!
乾阳帝气得肺叶子疼,抄起砚台朝着季千傅砸了过去,砚台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额头。
血顺着季千傅的眉骨流下,他也不擦,半垂着眼睫一声不吭。
乾阳帝年事已高,猛然施力导致他气短胸闷,咳嗽了两声,声音苍态无力:“我给你刑部尚书的位子,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没有在外人面前用“朕”这个称谓,乾阳帝身边刚调来的小太监不禁瞪大了眼睛,张嘴哑然。
季千傅自嘲一笑,温和道:“自然不是让我用来杀人的,这是皇上给臣的陪床赏赐。”
乾阳帝向来不爱听季千傅这样的阴阳怪气,只觉得怒急攻心,宽袖一甩:“滚,给朕滚!回去把《颜渊》抄上百遍给朕,朕教不会你君君臣臣的道理,那你就自己抄着理解去罢!”
还行,罚得也还不重,季千傅嗤笑一声,弯腰磕了个头走了。
冰雪消融,夜晚的宫廷异常幽冷,季千傅走到闲宁宫门口时,高墙内的火光冲天,喇嘛们的诵经声呢呢喃喃,其中夹杂着沉脆的木鱼声。
季千傅这才想起来,前两天闲妃殁了。
闲妃向来心地柔善,不争不抢地过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坐上了妃位,却莫名其妙的病逝了。
宫里的皇子尽数都已成年,唯独闲妃身下的六皇子还不满十岁,往后这个半大的孩子想要在宫里生存下去,简直难如登天。
季千傅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长叹了口气,遂拎起下摆跨过门槛,之前闲妃对自己很是关照,进去祭拜一下,就当是还了曾经的人情。
没料到,季千傅进去后,入眼的不是那白色的经幡,也不是那火光冲天的铜炉,而是一众喇嘛里,那身披艳红袈裟,眼尾半敛,神色淡然如玉的光头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