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一美人兮(2)
小說: 太後娘娘請自重 作者:安茹公爵 字數:2939 更新時間:2019-10-28 01:51:19
不是質問,也不是諷刺,單純只是一個平淡的問句,卻足以讓少年怒火中燒。
笑意瞬間消失,少年的臉因狂怒而微微扭曲:「若敖凜!我叫你一聲小叔叔是抬舉你,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以為你比他們高貴多少?」
「我從不覺得自己高貴,」若敖凜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似乎無論少年如何折磨羞辱,他都完全視而不見一般,「自覺高貴的是你,若敖誦。」
「你說什麼?」若敖誦既驚且怒,這個平時一聲不吭的若敖凜竟膽敢在這麼多人面前突然發難,讓自己難堪,回想起父親平時對眼前人有意無意的偏心,攥著鋼鞭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你以為父親偏袒你些你就能跟我一爭高下了?好,你護著他們是嗎?那我今天非得讓你知道,這若敖氏誰說的算!還都愣著幹什麼!把這些賤種的舌頭都給我拔了!」
一聲令下,一片慘叫聲後,便只剩下了一地血腥和幾聲嘶啞的嚎叫。
「什麼東西,也敢議論我若敖氏?」對著一番慘狀,若敖誦冷笑著將鞭子折起,轉身正看見若敖凜偏過頭去,不忍直觀眼願景象的隱忍模樣,心中湧起幾分暢快,將鞭子抵住那人白皙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四目相對,「怎麼,你還心疼了?」
若敖凜半斂著眼,濃密的睫羽遮住了黑漆的眸子,看似乖順,可用力抿著的唇卻泄露了他心裡的不滿。
「這點人比起你在襄州殺得,連零頭都不算吧?你覺得我手段殘忍,可你自己又是什麼幹凈東西?」若敖誦握著鋼鞭,看似輕柔地在若敖凜的臉上拍了拍,鋼鞭上還未幹的殘血蹭在這張冷峻的臉上,平添幾分殘酷的美感。
「那是戰場,你現在是在虐殺平民,你父親知道了也會怪罪。」
「他管不著我!我在襄州大敗祁軍,如今誰在戰功上能與我相提並論?等我求娶太後,我看誰敢說我什麼?!」
若敖凜垂首不言。王上山陵崩後,祁國便趁國喪派軍偷襲位處雲夢西北的襄州城,而南楚精銳都牽制在南部的百越,一時竟無力回援。此刻唯一能出動的軍隊只剩下了若敖氏和其他兩支與王族同姓的世家私兵,其中又以若敖氏家族最大、兵力最強,統帥也自然歸屬若敖氏。可若敖氏現族長、若敖凜長兄、若敖誦的父親若敖決卻因王上崩逝不得不坐鎮國中,匆忙下竟只能讓年僅十七的嫡子若敖誦掛帥。
若敖誦的斤兩,其父再清楚不過,便也派了異母弟若敖凜為副將照看。可這若敖誦驕橫跋扈,剛愎自用,又因為記恨父親對若敖凜的照顧而屢加羞辱,若不是若敖凜在前線指揮有方,外加祁國內部政變不得不退兵,戰場局勢還未可知。
但這並不影響身為主帥的若敖誦將戰功歸於自己,更何況若敖決把自己派去本來也就存了給自己兒子功勛的心思。如今若敖誦擊敗七國中兵力最強的祁國這一消息早就傳遍了建康,在百越戰局有定數之前,的確無人在軍功上能與他匹敵。
所以若他真的要娶太後,比起其他六國的人,出身南楚最強世家的若敖誦甚至是最好的選擇。
因而在聽到若敖誦的話後,他即便心裡再不滿,也無法辯駁。
若敖凜在族中的地位很是微妙,名義上,他是族長若敖決的異母弟弟,若敖子桓與續弦妘夫人的遺腹子,算起來還是若敖子桓唯一的嫡子,但傳言他身世不明,自小便備受欺凌,家族上下無人不想著讓他早死才好,唯一待他好些的也就只有他的長兄若敖決。可這份「好」,也僅限於讓他能活著長大罷了。
若敖凜至今還常常在夢中回想起年幼時的日子,父親早死,母親也已然改嫁,自己被扔去跟下人同住,而那些下人也看慣了主子們的眼色,往死里虐待他,十三歲以前他身上就沒有一塊兒不受傷的地方。而且常常連飯都吃不上,以至於兒時要與看門房的狗爭食,手上經常被咬得鮮血淋漓,在冬天時候傷口還會和凍傷一起發作,潰爛發膿,至今這雙手在陰寒的冬日還會疼的他輾轉難眠。
相比起那樣的日子,現在的確好過了很多。族人都覺得,是他大哥心善讓他讀書習武,給了他一條活路,他理所當然該對大哥感恩戴德,將功名讓給侄子更是不在話下。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他生來就該被踐踏,就該背負著恥辱之名?他做錯了什麼?憑什麼為了這一點施捨般的恩惠他就該搭上性命萬死不辭?男兒誰不欲立不世之功創萬代基業?憑什麼他的才能就要湮沒在若敖誦這樣一無所長的人之下?
外人都以為,若敖凜木訥老實,任人揉圓搓扁,但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這麼多年支撐著他在凄風苦雨中苦苦掙扎,讓他在所有人都盼著他死、病的昏迷不醒都要死死攥住身下草席的,可不是什麼對家族的感恩戴德。
不,這個家族、姓氏都令他作嘔,他終有一日要讓這些欺凌他、看不起他的人看著他到達無人企及的高度,跪在他的腳下俯首稱臣!
雖然他深知自己還遠遠沒有這個實力,不過這次與祁國一戰,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孤立無援的若敖凜了。軍中實力為尊,即便許多人明面上屈於若敖誦的威勢不敢妄言,但私下誰不是心明眼亮,都知道若沒有若敖凜的籌謀,他們這次定然是十死無生,更何況若敖凜為人謙遜,從不以出身論英雄,在軍隊里立刻贏得好感,許多人私下向他投誠。若敖凜當然是來者不拒,迅速在若敖家的私兵中拉攏了一匹效忠自己的人馬,此番回到建康,主帥若敖誦居首功是情勢所迫,但他也必定能得到不少封賞,一旦憑此站穩腳跟,他便可自立門戶,不需再給若敖氏伏低做小。
看著若敖誦囂張的模樣,若敖凜在心中冷笑。狗仗人勢的東西,他等著有一天若敖誦哭著來求自己。
——
南楚皇宮內。
「他真是如此說的?」
慈寧宮的小花園裡,雍容的牡丹開得花團錦簇,硬生生壓下群芳顏色,其中最美的一朵,正在一隻比花更嬌嫩幾分的柔荑中把玩,柔荑的主人懶散地歪在貴妃榻上,在聽到太監的敘述後才懶懶地偏過頭來,露出一張難以言述的臉。
寶黛色的長髮用白玉簪子鬆散的綰了個髻子,其餘則柔順地垂散下來,五官彷彿是最精巧的工匠雕琢而成,尤其是一雙大而微微上挑的眼,渾然天成的裊娜風流,漆黑的瞳孔流轉間便含了千般風情,天生泛紅的眼尾下點綴著一顆暗紅色的淚痣,更顯妖媚。鼻樑高挺,其下兩瓣紅潤的唇似笑非笑,白皙的肌膚在牡丹和月白的外衫襯托下緊緻更甚絲綢,周身自帶一股與生俱來的雍容貴氣,即便就衣冠不整地往貴妃榻上一歪,也歪出一份旁人絕無的風姿。
傾國傾城,除了這四個字,再無其他襯得上這等絕代佳人的詞彙。
唯一美中不足,也是鮮有人知的,這位驚動了九州朝野、各國爭相求娶的美人,其實是個男子。
小太監垂著頭,生怕瞧見這位素來在私下衣冠不整的「太後娘娘」的身子,雖說是男子,可這位太後也美的太過分了些,甚至連女子都恐怕找不出比這人更美的:「是,若敖誦言辭不敬,而且,還有坊間傳聞他極為好色,甚至男女不忌。」
「哦?」「太後」的玉指在牡丹瓣上輕敲了一下,薄唇微揚,「看來若是哀家嫁給他,還真有失身之虞。」
「黃口小兒,不自量力,連娘娘的衣角都不配碰。更何況此人驕矜自傲,在軍中也頗多惡名,又濫殺無辜,娘娘不治他的罪都是輕的,更何況下嫁?」小太監畢竟年輕,回想起自己在茶館看到的慘相忍不住攥緊了拳頭,語調也高昂起來。
「太後」則只是輕嘖了一聲,似乎已對這個人失了興緻:「對了,你方才說的那個若敖凜,你可查過?」
小太監有些疑惑「太後」怎麼突然問起另一個人,但憑著多年當差的本分,他也略查了查這個人,此刻回答起來也不費力:「此人是若敖子桓和續弦妘夫人的遺腹子,不過身世似乎有些問題,在家族中很沒地位,性子又木訥,恐怕難成大事。」
「是麼?」「太後」緩慢地坐直,大敞的衣領露出幾乎整個胸膛,他漫不經心地攏了攏領口,遮住大片春光,起身赤足走向宮殿內,小太監立刻跟在其後,「哀家倒覺得,這人比起若敖誦,可是有趣多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