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縱然口中十分豪氣地說著要留下的盡可留下，但是當一千親衛一個不落地站在他的面前告訴他，會終身追隨，誓死護衛時，心中也不免湧起一股暖流。

秦照心裡很清楚，回了京後，這些能夠以一當十的親衛便是他手邊的底氣。

「照奴，你近日可好些了？」懷化將軍柴林從拐角處慢慢踱出來，不曉得已經在一旁看了多久。

他身材高大，面容也頗為俊朗，只是在外征戰日久，難免兩鬢微霜，看起來略有些滄桑，看著秦照的眼神滿滿都是殷切的關懷，稱呼也是不同於他人的親近。

「已經無礙了，姐夫可是剛從校場回來？」秦照迎上去，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重甲，笑著要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長槍。

柴林是他的長姐平陽公主的駙馬，夫婦二人感情甚篤，育有三子一女。其自身也是出生於將門，有勇有謀，乃北周驃騎大將軍柴烈之後，很得聖人信賴。

而平陽公主秦秀明對秦照這個幼弟也十分疼愛，時常關懷，連帶著柴林和他關係也不錯，能夠在無人時喊一喊他的小名。

柴林眼疾手快地把長槍往路過的將士手裡一扔，擺了擺手，才回過頭來板著一張臉道：「這槍重的很，還是給這些個小子抱著吧。」

路過的將士下意識地接了槍，懵了一下，定了定神看了一下秦照，一溜煙兒抱著槍跑了。

「姐夫——」秦照很是哭笑不得地攤了攤手：「某就是想摸一下，多日不碰了，以後也不能碰了，還不給摸一下？」

在他養傷的日子裡，柴林探望是最頻繁的，一日三頓必定要先看了他，才安心去吃飯。真真切切地把他的安危放在了心上，時刻擔憂。

「你皇姐得知了你受了傷後，星夜加急傳信前來勒令某好生照顧於你，若是你在某眼皮底下出了什麼差池，你皇姐還不吃了某？」柴林搖了搖頭，嚴詞拒絕了秦照想要摸槍的要求。

他本是正直嚴肅的一個人，這話被他說出來卻彷彿狡辯一般。

「照奴聽話。」看到秦照有些蔫噠噠的樣子，柴林又有些詞窮，只能笨拙地試圖安慰他：「回了京後，你皇姐的庫房裡要多少有多少，屆時讓你皇姐都搬出來給你玩。」

秦照搖了搖頭：「姐夫不必哄我，又不是三歲小兒了，不能再上戰場了那就不再上了，還能不要了這條命強上？」

「天妒英才。」

秦照自己揭開了這一層被柴林極力隱藏的事實，柴林的面色也不由得黯淡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照奴，你能如此想最好。回京去娶妻生子，輔佐聖人，一生安樂，我等這些做長輩的也放心。」

「姐夫儘管放心就是了。」秦照笑道：「還有何物何事比某這條命更重要的？吃夠了邊疆的風雪和沙子，總得回京去享享福才是。」

「若是照奴回了京城，那自然當鮮衣怒馬，馳騁京城。」柴林有些感嘆，微微笑了笑道。

他想起那個曾經一天到晚在京城閑逛的少年，一襲紅色錦衣揚鞭策馬，笑容猶帶些不知世事的天真。

乍然間強敵來侵，山河動蕩，十六歲的少年人披上重甲，持槍出征。

再也不見曾經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