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司堯來說，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可隨意消磨。

無事時，司堯喜歡跑到CBD商圈，買一杯不加糖的茶飲，坐在吧台靜靜看人。

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性格和情緒，這些特質形成了每一個人不同的氣息。

一些平時里慣於忍氣吞聲，憋一肚子苦水的人，氣息就會偏涼，這類人死後，也更容易成為害人的怨靈，遊走人間。

但司堯看人，不是為了預測哪些人容易成為怨靈，而是單純喜歡觀察，然後形成素材，化作文字，寫進書中。

若不是碰到要渡的鬼，或有其他事要處理，司堯可以就這樣一坐一整天，直到商場閉店。

有時，也會碰到自己在地府的其他同事——勾魂的鬼神們。

但司堯並不希望自己在休息時間，碰到地府的同事。

因為這說明周圍有新鮮的死人。

所以，當司堯看見新入職的鬼神小同事，舉著把招魂幡，追著幾隻鬼滿商場跑時，眉頭不自覺擰成一團。

這幾隻鬼，還保留著生前的色彩，乍一看與活人無異，應是剛死不久。

商場人來人往，並沒有絲毫異象。

如果是哪裡死了人，而且一下子死了不止一個，按理說早該炸鍋了。

然而並沒有。

司堯慢吞吞抿了口杯中的烏龍茶，打開天眼，尋找出事地點。

查遍商場上下，也沒見著哪裡有死人。

除非，是有人捉了鬼，放到商場中來。

耿小能作為新上任的鬼神，經驗不足，追鬼追得滿頭大汗。

他費了老鼻子勁，才用招魂幡捉住兩個歲數大，腿腳不利落的老大爺魂魄，剩下四個年輕的魂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有些怨靈並非一死就為禍人間，而是在人間徘徊得久了，沾染了來自活人的怨念，成了怨靈。

所以地府有令，人死兩個時辰內，魂魄必須拿下。

剛一當差，就跑了四個魂魄，這要是被上頭知道了，鬼神這頂帽子都不保。

這麼想著，耿小能一手用鏈子牽著兩隻鬼，一手舉著招魂幡，站在商場一樓大廳，冷汗直冒。

「能感覺到鬼氣卻找不到鬼，有可能是上到活人身上了。」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耿小能一個激靈。

轉身，對上司堯的臉。

新入職的耿小能還沒把地府鬼神的臉認全，看見這張俊秀白凈的臉，一時愣神，「您也是地府當差的前輩？」

看著這個半張臉生滿紅胎記，穿著藍白校服，外表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後輩，司堯輕嘆一聲，點點頭。

司堯：「你先把這兩個魂魄送回地府，商場人多，免得沾染了怨氣就不好弄了。」

耿小能為難地用招魂幡手柄撓撓頭，「可是——」

司堯看出耿小能的為難之處，耐心道，「剩下那四個，我幫你找出來，一個時辰內，你回這裡找我。」

耿小能彷彿看到了救星，立馬雙眼放光，點頭如搗蒜，「好！謝謝前輩！」

說完，耿小能歡快地一轉身，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不見。

看著耿小能消失後，司堯前一瞬還溫潤叫人心安的眼神，瞬間化為一把冰錐，冷冷刺向蟄伏在人群中的一雙雙眼睛。

司堯知道，他們是沖自己來的。

從選角到試裝這段時間，典煜都按捺著性子，沒去司堯跟前強刷存在感。

典煜打聽好了每一次司堯到公司與編劇商量劇本的時間，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司堯視線中，兩人四光相交，點頭，僅此而已。

僅此，也足以。

典煜從司堯眼神中看得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是和看其他人不一樣的。

由此，典煜篤定，自己有戲。

典煜滿意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古裝造型——一襲黑衣。

這身黑衣長袍，是司堯新書中的男主——一個浪跡江湖的遊俠。

典煜從鏡子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他記得聽小助理提起過，今天的試裝，導演組約了原作者和編劇來。

可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司堯並未出現。

不對勁——

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好預感，浮上典煜心頭。

典煜有些猶豫地將司堯的號碼從手機通訊錄中翻出來。

這號碼，還是他拐彎抹角，從選角導演那要來的。

貿然打電話，總歸唐突。

但對方體內畢竟流淌著自己的修為，四捨五入約等於自己人。

這麼想著，典煜心安理得按下撥號鍵。

電話剛響一聲，就接通了。

典煜心中竊喜，立馬拿起腔調，「喂，我是——」

但緊接著，電話那頭就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戶忙，請稍後再撥——」

典煜：「……」

不應該的，典煜記得聽導演助理王樂樂說起過，「司堯老師他很好合作，人超Nice，打電話從來立馬就接，也很守時——」

典煜凝眉看向窗外，天空黑雲密布，滿是不祥徵兆。

狼五的話迴響在典煜耳邊，「有人啊，想收他人頭——」

典煜深吸一口氣，握緊手機。

化妝師跑來幫典煜補妝，提醒道，「典煜哥，攝影師那邊說,您可以過去拍照了。」

典煜凝眉「嗯」了一聲，沉聲道，「你跟他說，先拍別人，我需要調整一下狀態再過去。」

「嗯好，典煜哥。」

說完，化妝師窩心地替典煜帶上化妝間的門。

下一秒，典煜揮袖，大步走向跟前的落地窗，消失不見。

幾分鐘後，察覺不對勁的張姐踹開典煜化妝間的門。

看著空蕩盪的化妝間，張姐握著門把手的鮮紅指尖不住顫抖。

「典煜，你個王八蛋！又他媽不打招呼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