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嫂的品味還是沒變。

秦照推開小窗，看了幾眼窗外織金傅粉的儀仗，笑著搖了搖頭。

秦照少年時喜著紅衣，和他的皇嫂孫皇後華麗的審美一拍即合，如今看來多年過去，他皇嫂仍然沒有變，也仍然以為自己喜歡的是這些。

大唐建築多用朱白二色，沉穩大氣，儀仗也是明朗為主，甚少有如此華麗的。

只看象輅，車外青綺緣邊的朱紅簾足有十二扇，都用圓絛拽攏起來，往裡走便是朱漆絛環板門，推開門是明暗二扇五片屏風。繞過屏風後才是象輅的中央。紅木板上鋪設了繁複華麗的波斯地毯和織金錦褥，有朱紅漆座椅一座，。椅中紅織金綺靠坐褥，四周一應用具，無不俱全。

一千親衛軍將儀仗驅開，有序地拱衛在象輅四周，程超騎著馬牽著烏騅慢慢走在象輅窗邊，秦照推開紅漆小格窗就能夠看到。

而此時的秦照並沒有空看，他正忙著接見他的王府官員。

聖人不但送來了他的儀仗，還把他靖王府的屬官打包送了過來。

「稟殿下，此番隨行者共有一千三百餘人。」

靖王府長吏徐嘉頭冠五旒玄冕，青衣纁裳，腰間佩著銅飾魚袋和小劍。他臉上已經有了淺淺的皺紋，跪坐在秦照面前稟報著各種情況，小心又謹慎。

「其中執仗者五百有餘，王府屬官如六曹等共二十有五，服侍內官宮人一百餘人，玄甲軍將士五百人。」徐嘉起身作揖：「奉聖人之命，靖王府上下官員，前來迎殿下回京。」

徐嘉做了近三年的靖王府長吏，只在三年前靖王短暫回京那會兒遠遠望過一眼。算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正式面見靖王，是以他特別鄭重，把官袍魚袋一一穿戴好，衣冠整了又整。

在這為大唐擊潰多方強敵，保山河百姓安定的王爺面前，徐嘉發自內心的拿出自己最高的敬意，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止是他，隨行人員莫不如此，對於今日皆萬分重視。

秦照把目光從旁邊胡桌上的芝麻玫瑰餳和桂花松子粉餅餒上移開，腰背挺的筆直如利劍一般，銳利的目光將徐嘉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他就端坐在那裡靜靜看著，徐嘉卻感覺到滔天的血腥和殺氣撲面而來，凌厲且陰冷，徐嘉心中寒氣頓生，毛骨悚然。

該說不愧是手上過了無數條突厥狗性命的靖王殿下嗎？

「長途跋涉，辛苦了。」半響，秦照才輕輕頷首，安撫道。

他的聲音悲喜難辨，像是隨口說一句而已，卻又並不敷衍。

「能來迎接殿下，臣等不勝歡喜。」徐嘉身上一輕，一時間竟然有種從冰窖里回到陽光下的溫暖和滿足感，彷彿刃下逃脫，劫後餘生，他褪去了謹小慎微的神情，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他的確不勝歡喜，即使為此跋涉千里，他也心中願意。

不止他心中願意，便是他們家阿爺和阿娘，知道了他被聖人派去迎接王爺，也是萬分高興，幾乎要打點些吃食來送給王爺，小兒整日纏磨著讓他講靖王的故事。

秦照垂了垂頭，手指敲了敲朱紅漆圈椅的扶手，道：「此間諸事，本王已經知曉，你下去吧。」

「臣告退。」徐嘉起身作揖，繞過五山屏風出了象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