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電話嗡嗡作響，震得人心煩意亂。寧澤林半路被徐慕海一個電話叫回來，留下安明翌百無聊賴呆在禮品店。人來人往，直到天黑，他留下了店主的聯繫方式，匆匆忙忙擠公交趕到學校。

「給你們帶了晚飯——」

教室門被人推開，穀梁正一臉怨念抄著作業，時不時看向一旁批改試卷的徐主任，身後是另外兩個倒霉孩子，以及板著臉滿面嚴肅的周齡。

「來的挺巧，衣服呢？」

正巧撞在槍口上的某人撓撓臉：

「還沒做出來……」

「別藏了。」

周齡下意識想從兜里摸點兒什麼出來，意識到自己早就開始戒煙，停下動作：

「下不為例。今天就抄到這裡，去吧。」

徐北鬆了口氣，接過安明翌手裡的便當，跟在三人身後出了門。

教室終於只剩下兩個人。周齡玩心大起，趴在第一排的座位中間單手托腮，看著徐慕海微微顫動的眼睫毛。

「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怎麼可能不記得？」

揉了揉發酸的腰，徐慕海不由自主看向教室門口。

那還是國小的時候，自己因為孤兒院拆遷不得不轉學從養父母家裡搬出來長住。那天下午，有人因為惡作劇導致老師受傷，被罰在太陽下曬了整整一個中午。

「你卸了門靠在框上，還放了水盆和沙子，老先生折騰的夠嗆。幸虧人家脾氣好，要不是校長壓著，加上我幫你求情，早把你這壞孩子丟去勞改了。」

「幾十年過去，我也沒料到，像我這麼討厭學習天天給人惹麻煩的人，居然成了老師。」

一口水下肚，周齡皺著眉頭咂咂嘴，忍不住感嘆：

「清湯寡水，連口好的也喝不著，唉。」

「你敢喝一口酒試試。」

徐慕海拿桌上的木尺輕輕敲了一下他腦袋，繼續寫寫畫畫。

這些天下來，他們相處的很融洽。就算是小矛盾，也無非是關於孩子鬧得有點不愉快。一個想攬活讓另一個好好休息，另一個眼裡卻只有工作。

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徐慕海微微抬頭，不經意撇了他一眼，對方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於是移開視線低頭給鋼筆灌上紅墨水：

「看什麼看，你們班裡的事兒都忙完了？」

「丟給班代了。下午擱多媒體上讓他們自己先對一邊答案。不像你天天親力親為，都累瘦了。」

話音剛落，周齡從座位上起身，伸手想要撫上他的臉，被對方一把打回來。

「外面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你也不怕孩子們笑話。」

「跟你呆在一塊怎麼能算笑話？」

不知道是他們誰的胃先發出聲音，徐慕海攬過他的胳膊，拍掉自己身上的粉筆灰，把人從試卷堆里剝離出來：

「別忙了，去食堂看看。在學校沒怎麼吃過午飯，今天突然餓了。」

「等我先把筆放下……」

陽光從樹枝縫隙里穿過，在教室外牆壁上印下一大片不規則的圖案。趁著午休時間，周齡終於抓到機會，幫他解決完大部分試卷，開始研究下周的運動會。

「第七中學？那不是個體校嗎？確定要我們和那群專業的比？」

「專業的就專業的。難道你怕了？」

趴在辦公桌上，周齡心不在焉：

「我倒是不怕。只是我們學校一向重學業輕運動，小屁孩們自尊心又強，萬一輸的太慘，難免……」

徐慕海聞言，放下手裡的紙筆，像教訓學生那樣教訓他：

「一個小小的比賽，能有多大打擊？都是成年人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我倒覺得他們會贏。專業的也不一定代表百分百勝利。多點兒自信，回去看你的班。明天周末，晚上我陪你去超市買點兒菜。」

聽到最後一句話，周齡自動忽略了前面的內容，抱著一摞習題冊屁顛屁顛去了教室。

對於學業繁重的人來說，周末無非就是換了個地方複習寫作業。好不容易寫完了，剛想放鬆放鬆，就到了傍晚六點鐘的返校時間。

一輛小轎車停在校門口，看上去價值不菲，有人搖下車窗，伸手攔住了正在和室友聊天的安明翌：

「你們的衣服做好了。正巧有空，順路送過來。歡迎下次——疼疼疼！老婆輕點兒！」

「廢話真多。我還要回公司開會。快點兒搬完走人。」

面前正是那天的禮品店店主，換了一身幹凈利落的運動服，旁邊坐了個西裝男，雖然長得不錯，看脾氣卻不太好。

「都在後備箱。我這就搬出來。」

徐北跟在他身後，一個人輕輕鬆鬆就扛了大半部分，等到四人組終於帶著大包小包回到教室，班裡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誰是參加運動會的？過來領衣服。」

話音一落，有幾個常年蹲後排座位的大個子走過來，激動的搓起了手。

五秒鐘後，他們挨個傻了眼。

「你確定要我們穿這玩意兒？」

第一個拆開包裝的男生抖了抖自己手裡的衛衣，正面印著個大大的貓熊頭，配上一行字：

「精神小伙不請自來。」

翻到背面，依舊是那個帶著挑釁表情的圖案，只不過換成了另外一行字：

「靚仔不在意成敗。」

「這都是小事情。你們只管穿上好好比賽，入場式交給我準備。包您滿意。」

安明翌和他們聊得開心，從入場式到結束以及規劃說起來沒完沒了，徐北倒是很期待，就連穀梁那個包子似的性格都能融入話題。運動細胞極不發達的寧澤林插不上話，只能把自己埋進書本堆里裝鴕鳥。

「主持人，來給點意見。這兩個哪一個比較好看？」

安明翌拍了拍他的肩，遞過來一個黃色圓形抱枕，拉鏈處有什麼露了出來，原來是條薄毯。

「這什麼東西？」

「運動會比賽穿的啊，我還給你準備了別的款式——」

「你想都不要想。」

寧澤林按下那隻手，對著那件看上去就不是什麼正經貨色的衣服不屑道：

「看我穿女裝？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