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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冰乍暖

    冰下一瞥誤終生。 現代架空,見習大學生記者 X 花滑選手。

    第二章

    小說: 綿冰乍暖 作者:玄云祈水兮 字數:2300 更新時間:2019-10-12 14:33:16

    易之揚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一隻丹頂鶴繞著自己飛,人潮湧動,街景變更,無論自己是在機場、冰場、商業街還是宿舍,它都一步一步優雅地跟著,偶爾落下幾丈遠也能很快撲著翅膀跟上來,會親昵地用喙蹭自己。正當易之揚想伸手摸摸它修長的脖子時,丹頂鶴突然發出刺耳的一叫,像是要揮開易之揚的手一樣劇烈撲起翅膀。它像個人類一樣跳著腳表達著憤怒,寧靜且自然的街景猛地一轉,變成了懸著多倫多世錦賽標誌的會場。鶴已經消失了,易之揚發現自己正穿著演出服站在冰場中央,四周鴉雀無聲,他一抬眼,對上的是評委席上面色如霜的滑聯裁判,無由來地一陣畏懼像蛇一樣纏上腿來,只覺得整個身體都不聽使喚,每一個動作都戰戰兢兢到了極點——

    易之揚猛地驚醒了。空調運轉的聲音一陣陣傳入耳朵里,漸漸將他從昨天糟糕的表現中拉了出來。他平躺了一會兒,猛地翻過來將臉扣在枕頭上,蒙著口鼻好一會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眼眶有些酸疼,他伸手揉了揉,一動手臂就感覺身體像是架了千斤鐵塊一樣重。看來昨天多倫多世錦賽上的那一摔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淤青和蹭傷都是不可避免的。易之揚輕動嘴角,費力地坐起摸過手機,一片漆黑中只有呼吸燈在頂端閃爍著,他剛一解鎖,滿屏的消息和新聞推送就順著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易之揚劃了劃過了下標題,都是和自己相關的新聞,「易之揚」三個大字前後跟著的儘是失利、受傷、惜敗一類的詞。他按掉手機,砰地一聲倒回床上,看著黯淡無光的天花板出神了一會兒,扯過被子將自己蜷了起來。

    門口傳來了一陣電子音,房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見易之揚沒什麼動靜,門口的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帶上門,點亮了走道里的那盞小燈,光在地上畫出一道分界,十分禮貌地為易之揚留足了黑暗,彷彿留了一道安全屏障,維護著他那點一戳即破的驕傲。

    「記者會還有3小時,別遲到了。」田教練看著被子里鼓鼓的一團,猶豫了幾秒,再次開了口,「之揚,你想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席夢思發出輕微的彈簧聲,幾秒後,一個略帶些沙啞和疲憊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好。」

    易之揚,國家花滑運動員。15歲全國青少年花滑錦標賽冠軍,16歲升成人組,17歲獲得世錦賽冠軍,18歲獲得世界花滑大獎賽總決賽季軍,17-19歲蟬聯全國花滑錦標賽冠軍。

    今年20歲,16個小時之前,在世錦賽初賽上慘敗。

    易之揚的記者招待會在國內晚上10點正式開始。等過易之揚和田實教練簡單的陳述,在場記者們的手便像戰場出劍一般飛速殺了出來。

    「易之揚先生,您是否認為世錦賽的失利和您之前受的傷有一定的關係?」

    「有人認為這次的敗北是因為您心態失衡所導致的,對這一聲音,您怎麼看?」

    「有聲音說是韓國選手和日本新秀的表現給您帶來了壓力,對此您作何回應?」

    閃光燈不停照亮著易之揚的側臉,他不知道該對焦哪一個鏡頭,握實了掌心好一會兒,姿勢流暢地站起身來,朝在坐的所有媒體深深鞠了一躬。

    「這次的世錦賽,沒能拿到理想的名次,真的非常抱歉。」

    他挺起腰板後並沒有坐下,只是將話筒拿到嘴邊,開始發言:「藉此機會,我想向大家傳達一件事情。」

    「從今天開始,我將停止參加花滑的所有比賽,專註於休養。」

    閃光噼里啪啦照的人眼暈,快門聲傾倒得彷彿大雨,提問聲變得更加急切,先來後到變得無足輕重,聲音開始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

    「請問您這次休息大概要休息多久,離冬奧會還有兩年,您還會出征麼?」

    「請問這是您個人的決定還是教練或者國家隊的決定呢?」

    「請問田教練,您對易之揚短節目的3T失誤有什麼看法,受傷是因為那個3T的失誤惡化的麼......」

    凌卯捏著遙控器,面前還攤著各類體育雜誌以及新聞報紙,它們大多辭藻華美,對易之揚這一戰充滿信心和期待——這並不奇怪,他是本國毋庸置疑的花滑王子,從青少年到成人,他為這個並非花滑強國的國度帶來了太多的驚喜和震撼。因此在比賽進行的前一天,每一條關於易之揚的新聞都洋溢著對他奪冠的確信和高分的預測,紙媒與音媒中的每一個字,都裹滿了褒揚和期待。

    而現在,所有甩向易之揚和田教練的問題都是那麼簡潔幹脆。媒體熱愛隱情,熱愛冷門,熱愛所有能夠引爆觀眾眼球、逼迫觀眾駐足的東西。這一切,不論他們有意無意,都是在給易之揚增加壓力,責難的聲音終究會透過各種渠道來到他的面前。

    而作為粉絲,凌卯不希望他接收到這些信息。

    「您有什麼話想對支持您的粉絲們說麼?」

    電視里的詢問打斷了凌卯的思路,他猛地抬起頭,熒幕里的易之揚垂著睫毛,修長且窄的指節無意識地收緊了話筒,幾秒之後,他抬起臉碰過目光,面色安靜地翹了翹嘴角,緩緩做出了回應。

    在聽到回答後,凌卯啪地關掉電視,在一片漆黑的客廳中站到覺得寒冷,才一步一步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

    桌上混亂地堆著報紙雜誌和海報,他將東西賭氣似的推到一邊,伸手勾出書架上一本頗有些重量的筆記本,展開在燈下。翻開的那一頁是雜誌的剪貼,圖上是汗濕了鬢角的易之揚,穿著鑲嵌著細鑽的黑白漸變色演出服,正做著《鶴啼》最後的亮相動作。眼角的妝紅嫵媚卻有力,不俗不嗔,背影挺拔,腰如柳枝,像極了一隻青雲直上的仙鳥,正驕傲地展示著騰空的瞬間,等待所有目睹之人欣賞的目光。

    凌卯閉上眼睛朝椅背靠去,腦海里浮現的是另一幅光景——還未來得及容納其他人的冰場上,少年自由地倒滑與前進後,輕快的銜接步伐後便騰空旋轉,冰刀與冰面被他共同駕馭得像肢體的一部分,他毫不猶豫地綻放在冰面上。舉手投足,游刃有餘,讓剛剛在冰面上跌足了跟頭的自己看呆在了原地。

    他比電視上看到的更加脫塵,那雙眼睛總是注視腳下,注視前方,對自己所持有的吸引力毫不自知,仍舊不知疲倦地磨鍊著已經擁有的一切。

    只在對著易之揚行注目禮的短短幾秒,凌卯便規劃好了自己日後想走的路。

    他的這份美麗與磨鍊,我想要讓更多人看見。凌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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