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烏騅後，秦照很是失落了兩天。

張志和程超覺著這樣的滿地沙礫不能讓他們家殿下的心情好轉，跟徐嘉好生商量了一回，加快了些進程，終於在第六日下午進了豐州城。

秦照推開小窗，能夠依稀看到豐州城的模樣，城門前是空蕩盪的一片荒野，一片荒涼的黃沙。

豐州城城牆極高，抬眼一望便被日頭的光刺得睜不開眼，彷彿日頭正掛在城牆上，手掌半蓋著眼睛才能看見上頭的瞭口。

城牆高且厚，牆面粗糲，是久經風沙的顏色，像是邊境最堅實的一面屏障，守護著百姓安寧。

在大唐未收服東西突厥之前，豐州便是大唐最為邊境的一個州，深受突厥之禍，壯丁皆兵，婦孺守家。

因地處邊境，天氣惡劣，豐州頗為貧寒。人口更是只有區區一萬八千戶，乃下州。豐州刺史葉錦風也只是正四品下的官兒，乃是寒門出身，沒什麼背景。

若是有底蘊背景，也就不會被扔到豐州這等苦寒之地了。

豐州城門大開，儀仗便魚貫而入。

彩幡旗幟漫天飄揚，執仗兵們一對一對整齊走過，銷金寶珠團文的紅綃金，紫方傘，紅曲柄傘等一一排下，遮擋出大片的陰影。

長槍銀甲的將士們拱衛在象輅四周，凌厲肅穆，規整有度。千人行進，卻只聽得一人之聲。

千萬人如一人，正是虎狼之師會有的模樣和氣勢。

衣羅著錦的宮女們，手中捧著鈒香草文的抹金唾壺，提著紅油紙骨的紙燈等緊跟在親衛後頭。

這樣赫赫揚揚，可能是平生僅見的排場，惹得許多豐州百姓駐足不前，小心地避讓在一旁，低聲議論著。

秦照推開一點點窗子，看到了她們的模樣——多數是婦人，有年青一些的挎著籃子，也有頭髮花白的帶著小孫子，步伐十分穩健。

豐州城很是簡樸齊整，民居上也沒有什麼花樣，屋頂近乎於平頂，牆打眼看上去就特別厚，只開了幾個小小的口子，把風沙都隔絕在了外頭。

儀仗一路抵達豐州城的刺史府前。

豐州刺史葉錦風率著一眾幕僚迎在門前，兩旁衙役持仗排開，百姓遠遠地圍在四周。

「臣豐州刺史葉錦風，見過靖王殿下。」

葉錦風身著深緋色織了雲雁暗紋的官服，腰束十一犀銙，佩著銀魚袋，頭上的展腳襆頭隨著他打拱的動作一動一動。

秦照從象輅上下來站定，眼神掃過葉錦風和他身後的一眾幕僚，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葉刺史請起。」

宮人把朱紅漆抹金銅鈒花葉片的踏梯收了起來，儀仗率先帶開到事先為秦照準備好的落腳處去。只留下一千親兵安靜分站在刺史府兩旁，目光如隼，身如利劍。

秦照略一回頭，便看到了青鋒挽羽幾個小姑娘跟張志苦苦哀求的樣子。想來是覺著他身邊應該有貼身侍女，想要留下來服侍他。

「留下罷。」秦照漫不經心地撇了張志一眼，看到幾個小姑娘明顯興奮了起來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

「殿下大駕光臨豐州，臣本應率部出城十里相迎。」葉錦風十分恭敬地微低著頭回稟道：「但聖人不欲使殿下受舟車勞頓之苦，故傳下口諭，令臣在城中等候。」

「本王已知曉。」

眼前的刺史府周邊的牆蒙上了一層塵土的黃色，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白的本質，較之秦照記憶里的長安建築，也低矮了不少。只看著府外頭，秦照已然想像出了其中簡陋的樣子。

橫豎他也不是什麼巡視官員，刺史府又是官衙，後院還有內眷，還是不進去好了。

「落腳的府邸已經備好了，不知殿下何時移步前往？」葉錦風心中再三揣度了秦照的神色，覺得他好像沒有要進刺史府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王欲細看豐州城，葉刺史也回去忙公務吧。」秦照道：「不須陪侍在側，本王帶著這些小子們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