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風愣了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拱起了手：「明晚臣在刺史府設宴，為殿下接風洗塵，還請殿下務必賞臉。」

秦照慢慢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親衛們，露出一點笑容來：「你們的兄弟們還遠在陰山，你們便代他們看看他們護著的疆域和百姓罷。」

葉錦風的面色更加敬重了。

眾親衛轟然應諾，一小隊一小隊地四散在人群當中。當即就引起了小幅度的騷亂，不時有百姓和善的邀請聲傳入秦照耳中，聲聲蒼老。

「小將軍，跟老身家去用頓飯吧？」

「小將軍啊，我兒死在戰場上的時候，也有你這般大了。」

秦照帶著張志和程超，挽羽青鋒四個宮女跟在後頭，沿著刺史府前的長街慢慢往前走，不時和兩名親衛低聲說著話。

目送著秦照走遠，葉錦風才遣散了幕僚，進了刺史府回到後院當中。

剛剛繞過影壁，便見他的小女兒從不遠處的月洞門裡跑出來，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手，愛嬌地道：「阿耶阿耶，兒聽說靖王殿下形貌迤邐昳麗，可是真的？」

她青絲如雲堆髻，髻上花釵步搖，琳琅滿目，腳蹬鳳頭絲履，正是花朵兒一般的年紀。

「自然是真的。」葉錦風感嘆道：「脫下鎧甲的殿下，便如錦繡貴公子一般，尊貴又銳利。」

卻也不是我的兒你能肖想的。

看著小女兒帶著憧憬的臉，葉錦風只是笑了笑。

秦照一路走過去，一直有百姓站在兩旁，有大著膽子揚聲跟他打招呼的，也有不好意思沖著他笑的。擺著攤子的小販也有許多擦擦手，便塞了東西到後頭四個小姑娘手裡。

三個雞蛋兩個甜瓜，不一會便一人手上提了個籃子。

剛剛拐過街角，便迎頭撞上來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小男孩兒，面黃肌瘦，一下子撞到了秦照懷裡。

兩旁便騷動起來，紛紛道：「這是哪家的小郎，如此莽撞。」

張志欲上前將男孩帶離，秦照擺了擺手。

小男孩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從他懷裡退了出來，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深深低下了頭。

他偷偷抬眼，便看見了秦照華麗的織錦螭龍圓領袍上的一塊污跡，又聽得旁邊父老的責怪，頓時面紅耳赤起來。

秦照轉頭，食指比在唇邊，輕輕搖了搖頭，議論聲便消失殆盡。

「小郎君，你可是尋某有事？或是匆忙趕路？」秦照朝著小男孩伸出手，微微勾了勾唇角。

小男孩怯生生地仰頭看他，在身側用勁擦了擦自己的手，才拉住了他的手——一雙眼睛特別有神，烏溜溜的看得人心軟。

「您…您可是靖王殿下？」

「某是。」秦照把他拉到身邊，含笑低下頭去看他：「這麼說，小郎君是特地來尋某的？可是有大事相商？」

見他這樣和善，小男孩好似鼓起了勇氣一般，大聲道：「大母跟大郎說，殿下哥哥是個英雄！大郎以後也要做殿下哥哥這樣的英雄！」

「是個好兒郎。」

「這不是城東李大娘家的大郎嘛？一根獨苗苗了。」

這豐州城的百姓，或許父子戰死於戰場，夫郎戰死於戰場，但她們如今提起戰場，卻仍然贊一聲好兒郎。

「今後啊，邊疆安寧，再無戰事。」秦照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大郎就不用去浴血戰場了。」

「啊？」小男孩表情失落下來，好像一下子看到的光又熄滅了去：「那…那大郎不能成為殿下哥哥這樣的英雄了嗎？」

小小的男孩子不知道戰爭的殘酷，心中只有英雄。

「大郎可以的。」秦照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大郎快快長大，守家人安寧和樂，便也是某這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