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若望怎會懼怕困獸的警示，他越走近，嘴角的笑意擴散的越大，只是若仔細看，那笑意壓根就沒有抵達眼底，他所牽動的，不過是皮肉。

「孩子，你知道為什麼……上一秒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神殿之子，下一秒就被眾人追殺，迫不得已隱藏自己身份，就連有你最鍾愛的父神的光明殿都無法進入？」教皇嗤笑一聲，似乎是在為希爾現在的執迷不悟感到悲哀。

希爾咬牙抵制身體的恐懼，飛速的瞥了一眼那正回憶往事回憶的起勁兒的教皇。

若望也不顧他是不是想聽，他到了床畔，自上而下俯視著希爾，那目光似乎是睥睨眾生的神明，慈悲寬和，卻同樣視眾生為螻蟻般冷漠，「這片大陸上的種族愚蠢無知，自以為神明庇佑，卻不知……」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庇佑他們的神明，一直是我。」

——當真理變成謬論，貪婪的人會渴求將所有真理變成謊言。

很明顯，由於光明神對這片大陸的放逐態度，所有種族開始惴惴不安，害怕神明對他們的再一次拋棄，同時也滋養了一部分人的野心。

就連詡為神明在凡間的「化身」的教皇也不例外，他的野心，並不止於活在光明神的陰影之下，並不是想要當信徒想起光明神的時候才會順帶想起他這個父神在凡間的「化身」，是想要成為亞特大陸真正的神明。

凌駕於所有種族之上，讓他們尊他為神，他不需要再向光明神祈禱才能獲得力量，而是成為力量本身，他的野心很大，但卻隱藏的很好，這麼多年過去，除了他自己，怕也就只有希爾這個「後患」知道，他知道，若望.拉青格巴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但卻礙於他還有些實驗沒有在他身上完成，所以不得不下令，聲稱神殿之子與魔族同流合污，需要將他抓回光明主殿凈化，並祈求父神的原諒。

如是可知，狂熱的光明教徒們自然是聽從了教皇的話，等著將「不知好歹」的神殿之子抓住交回去好好地由教皇教導凈化，而教皇真正想對希爾做的事，卻是想奪取他身體里最純粹的光明神力。

或許一開始僅是想掠取，可現在若望.拉青格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經充斥了貪婪，希爾真是無法想像，在他逃出來之前，這個表面仁慈的教皇對他做了些什麼。

至少，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希爾的眼神冷了下來，他抬起頭，露出尖尖的下頜，不經意間流露出畏懼與不屑。

「您是神明？」

「哪方面的神明？」

「依靠竊取信仰成為的神明嗎？」

「還是……」希爾笑，充滿惡劣。

「永遠只能活在父神陰影之下的神明？」

「……」

「原來我的孩子一直是這樣看我的嗎？」若望蹲下身，神聖的教皇神袍垂落在地，卻並沒有沾染上絲毫的灰塵，他伸出手指，輕輕地碰擊了下垂在希爾腳腕上的銀鏈，不知道為何，被他觸碰過後，那銀鏈懸掛的地方就激起一陣灼燒似的疼痛，希爾「嘶」了聲，垂下頭正好看見若望寒冰似的眼睛。

「是我錯了。」他輕輕喟嘆，「早知我的孩子這麼不聽話，我就該折斷他的翅膀，而不是讓他站在這裡，理直氣壯地頂撞他的父。」

這又算什麼？說不過他就打算做爸爸佔便宜了？

希爾面色古怪，不是很懂若望突然讓他認賊作父的行為，經過一番試探，他也算明白了，這若望.拉青格教皇不過就是個假把式，要是真能拿他怎麼樣，也不至於現在還蹲在這兒和他說些廢話，他剛剛強懟一來是想測測他的底線究竟在何處，二來則是看看他的目的是什麼，如他所想，若望暫時還沒有能力對他做些什麼。

怕是留著他還有一些未完的實驗沒做。

若望來之前特地在外頭設了一道光明屏障，凡是光明神力低於他的皆不可破，他自信亞特大陸之下，沒有哪個人身體里的光明神力高於他，自然他才氣定神閑地走進來，好好「規勸」他的孩子，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有個人已經透過光鏡將他們的對話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似乎只有看到希爾的身影時才會變得柔和一些，每當希爾在稱讚光明神時，他的唇角就會上揚一點，卻又總在看見俯視希爾的人時輕輕蹙眉，不甚高興。

待他看見希爾猶如一頭咄咄逼人的小獸將人說的無力迴轉惱羞成怒時，他又會愉悅，甚至低低地笑出聲來。

良久，他以手抵唇，似乎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

「忤逆吾者，皆戮。」

說罷，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一般，漆黑的瞳孔里匆匆掠過一道金色的光芒，抬手一揮，光鏡便消失不見，他也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轉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