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吉離開之後，這座本就冷清的別邸終於變得更為冷清，在他愛上維京的那一刻，安里司就知道他遲早是要走的。他早已做好了打算，終於是一個人準備即將來臨的落幕式。

三月上旬的時候首相頒布了一條法令，嚴肅追究毒品往來，清理財務腐敗，在女王的默許下，五月下旬依納公爵與卡爾基本尼被調查院起//訴，儘管有人在其中試圖調和，但判決書很快下達了，依納公爵因挪用國家建設款，濫用貴族職權與法爾私下流通毒品而成為第一個被女王親自下令處死的大貴族，卡爾基本尼則因賄賂罪被議會除名，終生不得涉政。其後在依納公爵入獄期間，查德王子也銷聲匿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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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納公爵在伯斯廣場被處死的那天，安里司盛裝帶著玫瑜一起坐在馬車中遠遠觀望，陽光晴朗，萬里無雲，人聲鼎沸，一切都和煦而平常，安里司換上了精緻的晚禮服，宛若即將參加什麼盛大的宴會似的。

瞧刑場上的光景，他不禁嗤笑。之所以這樣容易捉拿，是因為安里司早在兩年前就將依納家的私人軍隊歸到自己名下，而那時依納公爵仍沉浸酒池肉林毫不自知。

隔著重重人海，他們在上坡的位置仍然看得很清楚，玫瑜就坐在他的懷裡，乖巧又安靜地靠著，安里司看著他的發頂，心裡變得柔軟，他從未對玫瑜袒露過他自己的事，包括他的家庭，他的計劃以及他的願望，而如今走到這一步，一切都到了坦白的時機。他終於要將他的心完完全全攤開在玫瑜面前。

「在五年前，你見過他。」安里司看著刑場上跪伏下的狼狽的身影說，「那是我的父親，依納公爵。」

「……」玫瑜沒有說話。

安里司繼續說，「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們終於不打算隱瞞，父親他開始明目張膽置辦別墅豢養男//妓，常常外住尋歡幾個月不會回來一次，於是別人總是在背後說『子隨父命』，因為他是那樣骯髒的人，作為他的兒子，我也應該是個好男色的混蛋。」

說到這的時候玫瑜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他抬起頭瞧了一眼安里司的臉色又很快低下了頭，那副善良卻想裝作冷漠的模樣讓安里司笑了一下，他繼續說，「對我來說他不過是個冠以父親名號的陌生人，第一次有殺了他的心思是在你來的那一年，在你們走之後，他知道瑪靈黎已經沒落到毫無反抗之力，竟然真的在打你的主意，那時候我手裡拿著剪刀剪斷了葡萄的枝子，可是恨不能剪斷的是他的血管。」

「所以，」玫瑜低垂下眸，聲音中滿含失望的恐懼，「這是你計劃的？」

安里司抓住他的手，將五指伸入縫隙，「如你所見。」

將那被他同化的冰涼的手拿到唇邊親吻，安里司繼續說，「希望你看到全部的我。」

玫瑜微微抬起頭，他們四目相對，安里司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或許是溫柔的，或許是冷酷的，他將不安袒露出來，將醜陋的心思掏出來，全在那一張臉上，「不光是父親，還有母親，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這就是我前二十年的人生，玫瑜，等到一切結束，我就帶你走，離開這裡。」

玫瑜伸手撫摸他的臉，目光中既沒有憐憫也沒有害怕，好像看著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似的，那是一種滿含憎惡的寬容，他說，「所以你才變成這樣的人。」

刑場上人聲變得更為嘈雜，公爵的哀嚎越過人海蔓延到此，一聲炮響之後刀劍斬下，哀嚎戛然而止，一瞬間的寂靜令旭陽都冷了下來似的。安里司遠遠瞧著滾落的金烏色人頭，禁不住嘴角上揚，宛若一下子讓陽光貫通了全身般舒適又愉悅。

沒錯，所以他才變成這樣的人，沒有人會喜歡的一個人，一旦抓到一根伸過來的手指，就會把對方扯到自己這邊深淵一樣的世界的人。

安里司不再看刑場，他低下頭將臉深深埋進玫瑜的頸窩，嗅著那令他安心的味道，「我知道你害怕我，我也知道你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那就繼續憐憫同情我吧，瞧瞧我悲慘可憐的樣子，不要離開。」

玫瑜沉默了好一會，日頭都偏移了些面上才掛上倦怠的嘲諷，「我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