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這樣的兄長是演出來的，過去二十來年的疼愛都是裝的，心中對他仍然十分提防疑慮，那秦照也只能說他演的太過逼真，甘拜下風。

秦照笑著命人將皇後親手裁的衣裳找出來試了試，一身大紅色襯得秦照活潑了幾分，看上去恰恰好是少年風流鮮衣怒馬的感覺，只是略寬了些。

這幅模樣喜得穿雲等丫頭直拍手，道：「果然還是皇後殿下和聖人了解殿下哩，這衣裳多襯殿下。」

秦照左看右看，也覺得這身衣服極是襯他，高馬尾一紮顯得整個人眉眼都帶著靈活氣，彷彿他從未曾經過硝煙和戰火。只是出京遊玩的公子哥，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兒。

不日到了勝州，秦照拒了當地刺史的宴飲，只道是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的後果就是刺史一臉緊張地帶著一串當地名醫前來恭敬又禮貌地給他請脈——靖王這兒朝野上下多少人盯著？倘若在他這兒出了問題，不說民眾，就聖人那個疼弟弟的勁兒，後腳就能把他的皮拔下一層來。

「殿下到底傷了根基，難免體虛，須得好好將養，忌大悲大喜。」佝僂著腰的老大夫顫顫巍巍地收好脈案，把藥箱遞給身後的夥計，眼神慈愛地再三叮囑。

他說的和軍醫說的並無二致，秦照也好生應下，命人將老爺子送了回去。

如此這般來上一通，秦照是一點兒不想在勝州呆下去了。

次日一早，他便故技重施叫人收拾好東西準備悄悄溜走，卻不想剛剛打開門，便看見了挨挨擠擠的一大群人。

天剛蒙蒙亮，西邊的月牙還未完全沉沒，金烏已爬到了還未生出新葉的高樹上，晨光碎金一般細細灑落下來，正是晨光微熹，天色將明。

勝州刺史籠著手站在大道旁，身後的司馬別駕長史親自打著燈籠。因著天色將明，燈籠昏黃的火光也愈發微弱起來，隱約閃爍著，照出他們臉上的沉著冷靜，看起來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楊刺史，你這是……」秦照一時語塞。

「聽聞殿下欲啟程，某特領勝州刺史府上下前來送行。」勝州城的楊刺史出生名門，氣度非凡，饒是毫無厘頭的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也顯得有理有據，理直氣壯。

聽聞？哪裡聽聞？自然是從豐州城聽聞的。

楊刺史人聰明，見到同僚被靖王打了個措手不及後便心有所悟，恐怕靖王到他們勝州也要這樣來上一遭兒，故而早早就知會了刺史府上下，披著大氅打著燈籠在靖王落腳的府邸門前等著。

別的倒也罷了，只是決計不能重蹈葉錦風的覆轍。

初春的天還有些涼，眼前的靖王殿下著了一身大紅的圓領袍，披了一件半厚的緞面斗篷，眉眼被陰影籠罩著，看不清神情，卻能感受到一股子無奈之意。

只看衣著，便有多年前打馬京城的肆意風流。領會神情，卻讓楊刺史久久無言。

殿下他，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