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勝州城熱鬧得很早。

秦照不過跟楊刺史說幾句話的功夫，太陽微微升高了一些，象輅沐浴在陽光之中，剛剛走到街尾，遠處便騷動起來。

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連成一片，逐漸靠近。

片刻後，似是聞風而來的百姓已經將這條大街擠得水泄不通，手裡還拿著包袱，提著半籃子雞蛋果子或者新鮮菜蔬的長者比比皆是。

秦照掀開簾子看見烏泱泱的人頭，拍了拍木然的臉出了象輅，無奈地笑著給百姓行了半禮：「諸位父老。」

他環顧四周，看到大道兩旁一張張洋溢著熱情不舍的臉，感動之後就是一陣頭疼，抿了抿唇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去安撫他們。

陽光就這樣照下來，老人們白髮上銀光熠熠，竟顯出一種別樣的精氣神來。

秦照愣了一愣——這大唐百姓總是這般感謝他，口上心裡行動上，但若是沒有他們的支持，若是沒有他們家裡驍勇善戰的兒郎，光憑秦照一人，又怎能給大唐帶來勝利？

「殿下誒，家裡新制了胡餅，你帶些路上用吧。」白髮蒼蒼的阿婆中氣十足，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格外大，使勁兒把手裡的包袱往前遞。

「殿下身子還沒好，哪能用這些粗糧？」老爺子拄著木拐往前，人們往旁邊讓了讓。他身旁的小娘子扶著他，臂彎挎著個籃子，裡頭裝著一些青皮梨子，紫皮葡萄，還有些山核桃，都還新鮮著。

「殿下帶上些鮮果，路上也好解解渴。」

「糟老頭子。」阿婆不由分說就把包袱往旁邊的親衛手上塞：「是我老婆子思慮不周，殿下不能用，也總能給小將軍們填填肚子。」

那親衛手中還持著長戟，看著阿婆已經伸到臉上的包袱，一時間不知道接還是不接，頗為掙扎地回過頭去看秦照，滿滿都是求救的意味。

「拿著吧。」秦照點點頭：「還不謝謝阿婆？」

親衛當時就接下來，低下頭給老人道謝。右手持戟威風凜凜，左手卻提了個樸素的月白包袱，一下子憨厚討喜了不少。

有了前例，百姓們算是找著了突破口，紛紛把東西往旁邊的親衛和儀仗兵手上塞，甚至象輅旁邊的宮女也不能倖免，場面熱鬧得彷彿過年一般，各種聲音起起落落，卻都滿懷善意。

「這些是晨時新煮好的雞蛋，殿下和小將軍們帶著路上充充饑。」

「這是昨天讓犬子烤的肉，能留上好幾日哩。」

「多謝諸位父老的一片心意，竟是把這群人路上的伙食都包圓了。」秦照拱手感謝百姓們。

「我們才該謝謝殿下呢。」

「朝野上下，又有哪個敢毫無愧意地受殿下的謝呢？」

他年少時，便拋卻京都繁華，披戰甲，持長槍，守家國河山，護百姓平安，為此身受重傷，險些就英年早逝。

如此功績，莫說是他人，便是高居廟堂的聖人對著自己的弟弟時，都是充滿愧意的。更別說他們一介布衣，哪裡就敢當他的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