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天冬沒跑多遠就被程堯抓住了，他看著程堯跑得滿臉通紅的臉和激動的樣子，他做好了被程堯質問的準備，然而程堯卻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氣急敗壞的。

「天冬，我要和你談談。」

「談什麼？」許天冬問。

「談很多很多，你有沒有想要告訴我的話，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想說的，都可以告訴我。」

太多了，但是我不能說，因為我不能連累到我姐姐，許天冬想，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絕望。

很想就這麼告訴他一切，然後去蹲個監獄，挨個槍子死了算了。但是他又不得不活著，真的好累啊。

如果我是個普通人多好。

「那天……看到你家人對你好，我很羨慕，我覺得再在你身邊待下去，會越發讓我忍受不了這種感覺，嫉妒和羨慕的感情一直折磨著我。」許天冬說，「我嫉妒你有這樣好的家人，這樣好的爸媽，我受不了，我覺得我在你面前無比悲慘，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要分手，那我又何必等到我們彼此厭惡的一天，不如在還能做朋友的時候，早些分開吧。」

「我的家人以後也會是你的家人。」程堯很堅定地說。

「拉倒吧，誰會把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當做家人。」

「如果你願意，我要和他們談談，告訴他們，我們兩個的關係。」程堯說，「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許天冬愣住了，半響他突然笑了起來。

「程堯，我們一共見過幾次面？你能愛我愛到這麼深？別拿一見鍾情敷衍我好嗎？」許天冬說，「你有必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嗎？」

「其實我還為你做了更多。」程堯說，「你會感激我的。」

程堯從懷裡拿出了手機，上面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女子照片，她長得清麗無比，只是眼神充滿了疲憊和痛苦，頭髮也花白了，顯得格外的老態。許天冬看著這個女子的臉，突然感覺到無比地熟悉。

「她，她是誰？」許天冬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她叫陳麗麗，是你的親生母親，我花了一周多的時間才找到她，比我想像得快很多，因為在四年前，你們失蹤之後，她就報了警，並且一直在全國各地尋找你們姐弟倆的下落。」

「什麼？」許天冬的腦子亂了。

「她離開你們父親之後，一直想要看你們，但是一直被拒絕，後來她結婚了，想著不再打擾你們的生活了，然後有一天，你父親告訴她，你和你姐姐丟了，她就崩潰了，她發誓一定要找到你們，甚至不惜離了婚，之後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在全國各地四處奔波，就為了尋找她的孩子。」

「這不可能……」許天冬死死抓著程堯的手，「你有什麼證據？！」

「我還真有證據，我花了一點時間對比了你和她的DNA，相似度是99%以上，天冬，你不是沒人愛的，有人為你奮不顧身的。」

「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她……在精神病院。」

許天冬跌跌撞撞衝到了馬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H市的精神病院，路上他不停地催促司機，直接把司機給催急了，要不是程堯亮出身份來，估計直接把他們兩個趕下車了。

計程車停在了H市精神病院門口，許天冬打開車門沖了進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衝進去會不會被趕出來，但是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快，快，快！

精神病院的護士帶著許天冬來到了一個小小的病房，那裡坐著一個美麗卻又滿臉老態的婦人，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目光獃滯地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嘴裡喃喃地嘀咕著什麼。

剛才還火急火燎的許天冬現在反而平靜下來了，他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個人，她有著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嘴裡哼著一首童謠，依稀是自己兒時聽過的。

「媽媽……」他輕輕地喊道，陳麗麗沒有聽到，依舊抱著自己的布娃娃輕輕地哼唱著，許天冬慢慢地走過去，坐在陳麗麗面前，伸手拉住陳麗麗的手。

「媽媽……」

「……」陳麗麗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年，他長得真好看啊，好像哪裡見過似得，她仔細端詳了一陣，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許天冬和許天夏幼年時的樣子。

「你見過我的孩子嗎？我在找他們……他們丟了，我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他們……我想他們……」

許天冬忍不住哭了起來：「媽媽，媽媽我是天冬，你記得我嗎？」

陳麗麗的眼神里浮現出一絲疑惑，但是很快又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是天冬，我家天冬還小呢。」

「媽……媽，你再看看我啊……我是天冬，我是你的兒子，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很想見你，媽媽，小時候，你經常給我做紅糖烙餅吃，每次你做烙餅的時候，我和姐姐都搬著小椅子坐在你旁邊等著，你每次都會把烙餅切成很多小塊，讓我們一塊一塊吃，不要吃撐……」

陳麗麗依舊疑惑地看著許天冬，她的目光落在許天冬的胸口上，遲疑著想用手去碰，但是還是收了回去，許天冬直接解開了自己的襯衫，露出了自己胸口上一枚淡紅色的胎記。

陳麗麗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她顫抖著伸出手去觸摸許天冬的胎記，發現是真的，然後她又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發現擦不掉，再抬頭看著自己面前淚流滿面的少年。

「小冬？」她喊道。

「是我。」許天冬看著陳麗麗。

陳麗麗像受傷的人一樣哀嚎了一聲，撲過去死死抱住許天冬。

「孩子啊，孩子啊，你去哪裡了啊！」

許天冬死死抱著陳麗麗，兩人哭得昏天黑地的，程堯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子倆，默默地關上了門。

許天冬出來時，整個臉都是腫的，眼睛像兩隻爛桃一樣紅彤彤水汪汪的，程堯迎上來剛要說什麼，就被許天冬抱了個滿懷。

「以後我就是你的，都是你的。」許天冬呢喃著，抬頭吻住程堯，並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昏暗的房間里，兩個人的身體糾纏不清，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能聽到曖昧的呻吟聲，程堯沒想到一向冷淡的許天冬這次竟然這麼主動，幾次想要說話，都被許天冬的吻堵了回去，再次沉溺在曖昧的情慾之中，兩人唇齒糾纏，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程堯聽著許天冬低低的呢喃聲在耳邊一聲接一聲地響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翻身將他壓在身下，覆了上去。

「天冬……你是我的嗎？」汗水的糾纏中，他輕輕地問。

「嗯……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許天冬回答。

雲雨之後，兩個人懶懶地躺在床上，誰都不想動，許天冬直接趴在程堯的身上，眼睛都不想睜開，程堯把被子拿過來蓋在他身上，意外地發現他身上那些細碎的疤痕，程堯忍不住伸手去觸摸，許天冬卻像被燙了一下猛地彈跳起來，抓著被子就滾到了一邊去。

程堯看著把自己卷在被窩裡只露一雙眼睛的許天冬，心裡想，此景此情應該來一支事後煙才爽啊。

程堯的禮物太大了，大到許天冬直接從一個感情冷淡者變成了一隻寵物貓，他對程堯態度特別得好，甚至提出自己主動去做早餐。

這個時候還讓許天冬去做早餐，程堯想自己得多渣啊，他拉住許天冬，讓他躺在自己旁邊。

「我們聊聊天。」

「好啊。」許天冬乖順地躺下，把一隻胳膊搭在了程堯的腰上。

「我們……發展得好像有點快。」程堯遲疑道。

「那以後我們慢慢發展吧。」許天冬說。

「不不不，我喜歡快一點的。」程堯急忙搖頭，「不過我有個問題很想知道。」

「嗯？」

「陳阿姨她很早就報了警尋找你們的下落，但是你們好像一直都沒有試圖尋找過自己的親人？」

「……」許天冬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說，「因為我不覺得有人會找我們。」

「那這幾年，你們去了哪裡？哪裡都找不到你們的檔案和蹤跡，你就好像是突然空降到這裡的。」

許天冬猛地坐起來看著程堯的眼睛，這個剛剛還和自己無比親密的男人，突然問出了這樣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察覺到了什麼？還是只是單純問問而已？

許天冬不敢想，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程堯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的閑聊。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天真了，他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可以隨時從程堯那裡抽身，而忘記了，這個人他是個警察，而自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罪犯。

「你想問什麼？」許天冬半響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隨便聊聊，別緊張。」

「……」

「你不接阿姨回家嗎？她是因為打擊太大導致的精神創傷，找回你們之後，應該會好轉很多。」

「不，我暫時還不能接她回家……」許天冬低下頭。

程堯沒有再問許天冬，而是探過頭來親了親他的額頭，但是許天冬的心卻像落入冰窖一般，他隱約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兒，但是是哪裡不對勁兒，他說不上來。

晚上，他睡到半夜，突然猛地坐了起來，覺得全身發冷，他轉頭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錶，撲過去拿過來神經質一樣拆了個七零八落。

而在這個手錶里，他看到了一個小巧的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