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煜來時，司堯正倚在窗邊看著夜景發獃。

他半側著頭，房間內暖色的燈光將其半張臉照得就像加了一層柔焦濾鏡。

本就耐看秀氣的五官，加上朦朧的柔焦效果。

司堯本身，就是一道風景。

典煜雖然是遁形來的，但考慮到禮貌，還是從門的位置出現。

因為沒有發出動靜，所以司堯並未發現。

司堯靜靜看著窗外，目光柔和，神態輕鬆。

典煜忍不住想，若能這麼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夜風使然，原本籠罩在商業街上空的濃黑怨氣，似乎淡了些。

司堯微微垂下眼皮，想到一會兒要跟典煜單獨相處，心忍不住鼓噪。

心一鼓噪，司堯的臉皮就會控制不住地蒙上一層緋紅。

從前也是一樣——

若不是因為自己輕易臉紅出賣了本心，當年那層窗戶紙，說不定，不會那麼容易就捅破。

透過清透的玻璃窗，司堯出神地望向深藍天空，目光穿越雲層，回到千年之前。

那時京城的風，總是香香甜甜，裹挾著紅樓的脂粉味兒，以及滿城怒放的牡丹花香。

那時司堯尚是個只知玩樂的少年，常換上素衣，到城北的樓里點一壺濁酒，聽一折戲，與來自天南海北的商客遊人胡吹八侃，聽些奇聞異事。

也是在那棟城北的小樓上，吃多了酒的司堯，漲著臉將頭伸到窗外吹風，看見了一襲黑衣，面容冷峻的典煜。

當時司堯說不出自己的感覺，只覺得濁酒後勁兒太大，以致他的目光追著那道黑色身影時，心中竟是難以平復的鼓噪。

司堯的目光緊緊追著那人，眼看那道黑色身影就要路過街角，消失不見。

就在司堯失神時，那倒身影似是察覺到什麼，幽幽回眸，目光恰對上角樓里吃多了酒的司堯。

那一刻，司堯什麼也聽不到、感覺不到，好似世間的一切喧囂，都驟然歸於平靜。

如今想來，司堯不禁失笑，自己那時，目光太過直白，那哪是吃醉酒，分明是心醉得厲害。

幹凈的窗子上，映出司堯俊秀的臉。

典煜靜靜看著。

司堯的眼中含笑，彷彿有光，似一池被風吹亂的春水。

想必是在想什麼美好的事。

這樣溫柔的司堯，還是第一次見。

典煜喜歡看這樣的司堯，但心裡卻有種說不出酸澀感。

這模樣，這表情——

若不是在想什麼心尖兒上的人，怎麼會有這樣帶光的眸子？

這麼想著，典煜不自覺有些煩躁，心裡原本的溫熱，也好似被澆了冷水。

典煜忍不住想，能被這樣一個人兒掛在心上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窗外，華燈初上，一些夜宵店鋪們開啟了音樂鬥法。

驟然喧囂起來的街道，將司堯從千年前的舊事中拉了回來。

司堯輕微轉動眸子，才看到窗上映出的典煜的倒影。

他微微一怔，收起眼中蕩漾的柔波。

其轉身，一雙似蒙了霧氣的黑眸，絲毫看不出方才的餘溫。

司堯語氣清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