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家出來，安明翌一言不發待在路邊發獃。手機熒幕上是一串略顯陌生的號碼，頭像是一隻棕色的長毛兔，趴在竹籃里抬起腦袋。

猶豫了半小時，他撥通了自己媽媽的電話。

「媽。睡了嗎？我有事要問你。」

「沒呢沒呢……你別吵，什麼事？是生活費又不夠了嗎？」

聽筒另一端開始沉默，年輕女人抱著自己懷裡不停撲騰的女兒，用肩膀夾緊手機，大聲道：「我這裡有點事要忙，缺生活費的話我現在就打給你。」

安明翌再次沉默下來，而後微笑著想要回答什麼，又覺得所有預備好的句子都不合適，幹脆啪的一聲掛斷電話。

這天夜裡，寧澤林正在講台上不停點頭犯困，台下的同學一個個埋進作業堆滿臉頹廢，有人突然推開門，拽緊自己的袖子附在耳邊小聲說：

「救場啊大哥。他好像喝大了賴在我們班門口不走，徐主任馬上就要過來了……」

「自信點，把好像那兩個字去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已經到了上課時間，還有人被堵在門外。

「怎麼回事？」

地上的人側躺著，周圍傳來一股濃重的酒氣，混著那股天生自帶的橙子味像是被打碎了瓶子的果酒。

也像是賭氣的人，一旦覺得走投無路，就要以自暴自棄的方式借酒消愁，而後繼續面對著自己帶來的一系列麻煩事。

周圍沒有人回答。不久前抓自己袖子的女生扶了扶眼鏡悄悄退遠，酒瓶底上印了幾個指紋。

拍掉手上的粉筆灰，寧澤林湊到他耳邊，想聽清他在說什麼。無奈對方一直嘀嘀咕咕含混不清，惹得人莫名火起。

他突然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白天問的那兩個問題，不小心刺激到了他？

「媽。」

什麼玩意兒？？

「媽……」

被一個大個子抱緊大腿連連撒嬌喊媽媽的感覺，寧澤林渾身的汗毛都散發出抗拒。他想推開地上的人，好好開導開導再帶回去，可惜力量太過懸殊。

「他幹嘛來我們班惹麻煩？被人看見多不好。」

「再不走我就只能提前把徐主任叫來了。」

「到底讓不讓進啊？我還有一堆卷子沒補呢。」

「吵什麼呢這是？」

諸如此類的議論湧入大腦，寧澤林一用力，用雙臂把人從地上半拖半抱抗再肩上，到了樓梯口，正巧撞上偷偷朝嘴裡塞夜宵的周老師。

周齡心領神會，示意他快點走避開領導，而後推開了一班大門。

「看什麼看？回去坐好。」

難得生一次氣，周齡揉著自己的小肚子坐到講台上，掏出一摞試卷繼續批改。

回宿舍的路上，安明翌趴在花壇邊上吐了幾次，渾渾噩噩到了樓下大門，寧澤林好說歹說，編了個室友生病的假話想糊弄過去，各種方法齊上陣，看門大爺遲遲不肯放人。直到肩膀上架著的某人又吐了一次，那道鐵門才緩緩打開。

癱在自己床上，安明翌糊了一臉的眼淚鼻涕，還想抱緊面前人的腿哭訴幾句，不料被一把推開。

醞釀好情緒，寧澤林用揉椰子的方法，把手輕輕放在他腦袋上：

「怎麼了？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