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了個鼻涕泡，安明翌抱緊身旁的床柱子，嘴裡不停嘀咕：

「我不走。打死也不走。」

「你說什麼？」

寧澤林湊近他想要聽清楚，對方卻已經合上眼睛，臉頰泛起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難道是發燒了？

手底下的額頭略微發燙，心底那絲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轉身打開抽屜，翻了翻小藥箱，發現大部分都過了期，懊惱之餘，只能倒一杯熱水送過來。

安明昱這次醉的徹底，完全不領情。臉上忽然一陣火辣辣的疼，有人揪緊了自己的衣領：

「你給我清醒點。以前活蹦亂跳的勁兒哪去了？我承認不該提前讓你懷疑讓你難過，是我不對。可你現在擺出這幅樣子是要給誰看？爛泥扶不上牆？」

三連質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安明昱揉揉眼睛，發現面前的人是寧澤林。

「我不是在教室嗎……這是……宿舍？」

「……」

相顧無言。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寧澤林鬆開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著頭嘆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胡鬧也就算了，連自己也差點跟著胡鬧。

「這裡就我們兩個。你有什麼不痛快的，儘管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癱在床上的某人端起水杯，抬頭一飲而盡，品了品才發現不是酒，眉頭不由得皺緊：

「你不懂。」

「我不懂？」

寧澤林自嘲似的嗤笑一聲，接過空杯子，又倒了滿滿一杯熱水遞迴去。

「我也很奇怪。每次和她打電話都要不歡而散，剛說上兩句就會莫名其妙鬧得不愉快。」

放下手裡的水壺，他繼續聽下去。

「從小時候起就那樣。從我爸第一次動手打她開始，她早就忍不下去。可非要因為我，被困在家裡日復一日重複著前一天的生活，直到失望，再到毫無感情可言。」

寧澤林又把手放在他額頭上，試了試體溫，還不算太高。

「像你這種別人家的孩子，能懂多少？」

本來安靜下去的寧澤林瞬間被點燃，抬起頭盯著自己，目光帶著不明不白的意味。

「你想知道，是嗎？」

「你也不必非要告訴我。」

氣氛一度尷尬。寧澤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順坡接下去：「你知道我以前都是怎麼過來的嗎？」

他抬頭看向窗外：

「從三歲到十七歲，家裡沒有任何人允許我接觸到除學習以外的東西。只有一個從小陪我到大的玩具熊。前些年因為搬家，它被扔進垃圾桶，就再也見到過。」

「然後呢？」

安明昱勾唇一笑，不知道是在笑他幼稚，還是在笑自己。

「我只能按這條既定的路繼續。累了就到學校里沒人的角落大哭一場，之後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說實話，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

牛頭不對馬嘴聊了一陣，寧澤林這才打算朝他好好吐露：

「我努力變成了所有人眼中希望的那樣子，難道我就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這句話，你也懂吧。」

在枕頭下摸了半晌，寧澤林掏出一瓶可樂，打開蓋子，讓冰涼且充滿氣泡的液體湧入喉嚨。

「我還是想不明白。」

「那就別為難自己了。」

拿著可樂瓶靠近，寧澤林仗著他感冒不敢喝，故意朝前溜達了一圈，成功收穫對方的一枚白眼後縮回手。

「有我你還怕什麼？反正都跑不掉。還不如湊合湊合就這麼嚯嚯對方，也挺合適。」

說完，他朝身後丟了一串鑰匙，上面掛著一隻毛絨絨的模擬兔，安明昱想阻止他離開，卻只抓到衣角。

「我要回去上晚自習了。你想開了，就自己去醫務室取藥。零錢在桌上，我會記得幫你請假。」

腳步聲就這麼遠去，他望著門外逐漸縮小的人影，有什麼東西悄悄四處蔓延，讓人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