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天冬被程堯打翻在地，他靜靜地躺在地上，等待著程堯下一輪打擊，但是程堯卻站在那裡沒有動了，許天冬轉過頭看他，就看到程堯眼角流下一滴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

許天冬看著程堯想要說話，卻幾次沒有說出來的情況下，他反而笑了。

「你難道不應該毫不意外嗎？」

「什麼意思？」

「本來我不應該知道你為什麼打我，但是我現在卻知道了，就像手錶里的竊聽器一樣，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程堯本來就痛苦的表情一抽，許天冬看著他的樣子，自己心口也一陣抽痛。

「是啊，我知道了，很奇怪嗎？你害怕我知道嗎？你不是應該慶幸我知道了，這樣你有什麼要求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提了，或者抓了我，讓我死。」

聽到許天冬的話，程堯明顯一愣，他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許天冬，他衣服有些髒了，臉也有些紅腫，卻還是看得出漂亮的輪廓和那雙幹凈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現在已經滿是死灰般的絕望。

「怎麼了程堯？你不是嫉惡如仇嗎？抓我啊，殺了我啊！」許天冬見程堯不動，反而更加瘋狂了，「抓我啊，我告訴你，我不光害死了王奶奶，我還害死了很多其他人呢，你來我們店裡吃面的那天，我剛剛抓了兩個人送到後面，那兩個人應該已經死了，程堯，你妹妹程彤失蹤和我也有關係，怎麼樣，你沒想到我就是你的仇人吧。」

別猶豫了，殺了我，或者讓一切結束吧。

然而程堯的表情扭曲了一陣，反而平靜了下來，他蹲下身來，死死掐住許天冬的脖子。

「你想就這麼結束？沒那麼容易！」

「不然呢，讓我千刀萬剮嗎？」許天冬笑道，「來啊，你以為我怕你？」

程堯沉默了許久才說：「為什麼是你？在我已經認定了你的時候。」

許天冬說：「別逗了，你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吧，都撕破臉了別裝了。」

程堯大吼：「不是！我不是！我沒有！」

許天冬笑得更大聲了：「有或者沒有，事到如今有什麼必要說那麼清楚嗎？反正已經是一場死局了？不是嗎？」

許天冬的瘋狂讓程堯的怒火平息了，他默默地看著幾乎要笑出眼淚的許天冬，心裡一陣凄涼。

當初，他真的是對許天冬一見鍾情，那個男孩子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得毫無形象，卻該死的還是面容漂亮到無懈可擊，他一下子就被許天冬的樣子吸引了。但是那個漂亮的孩子完全對自己的臉毫不在意，他可以頂著雞窩頭到處亂走，總是一副神遊太空的樣子，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但是偶爾會從他眼神里看到一種老年人一般的疲憊，好像他已經過完一生似得的那種疲憊。但是這都不足以讓他為許天冬的背叛而感到心痛，他真正對這個孩子上心的是他那個雪夜跑去救那個女孩子，也就是那個雪夜，他讓程堯產生了疑惑，開始接近他，但是也在那個瞬間，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人，更要命的是，這個傢伙做的牛肉麵真的是無懈可擊的好吃啊……

他經常想到許天冬講過的那個罪犯的故事，他想，或許有些人的犯罪真的是無可奈何吧，但是他也明白，犯罪就是犯罪，這是永遠無法避免的問題。所以，他在送他的手錶里裝了竊聽器，想著萬一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一切都是誤會呢？

但是現實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眼前，這些都不是誤會。

而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消除罪惡。

程堯低頭看著坐在地上大笑的許天冬，他已經失去了常態，也並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程堯的心裡湧起一陣心疼，他俯下身去幫許天冬擦去淚水，許天冬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搞得一愣，但是很快推開了他的手。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許天冬哭得無法自抑，程堯的心也抽抽得疼，他忍不住一把把許天冬抱在懷裡。

「別哭了，別哭了，不怕，我……我……」程堯說了半天，卻說不出什麼來，最後他下定決心，「你跟我去自首，交代一切，哪怕是坐牢，我等你出來，我等你。」

許天冬笑了，笑過了又哭，他說：「程堯，我不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你不知道的，我什麼都不能說……」

「哪怕更多人受害？」程堯問。

「對不起，我管不了那麼多人，我只能管我的姐姐，我要保護她，我要保護她……」許天冬說，「所以你帶我走吧，至少讓我自己去贖罪。」

程堯看著許天冬，久久沒有說話，許天冬的眼淚不停地從臉頰上滑落。

「帶我走，挺好的，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程堯，帶我走，一切就都結束了。」

然而程堯卻只是撲過去抱著他，喃喃道：「為什麼是你……」

最後他沒有帶走許天冬，但是他做了一個要求，他希望許天冬做自己的線人。

這是兩個人唯一可以共存的方法，雖然只是暫時。

王奶奶的死讓程彤很受打擊，她曾見過那個慈祥的老人，把自己那個傻乎乎二哈一樣的哥哥誇得像朵花一樣，逢年過節都給他們派出所送東西，風雨不改，念叨著你們這些孩子辛苦了，現在眨眼人就沒了。

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不過是為了逼程堯回刑警隊。

而此時的程彤對端木熙這個人的存在就異常地反感，她這個時候才開始由衷地佩服程堯他們這個工作，明知道對方很討厭，卻還是要說服自己任務優先。

端木熙在給程彤解了一道數學題之後發現她在發獃，拍了她肩膀一下。

「懂了嗎？」

「哦，懂了懂了。」程彤連連點頭。

「那你給我解一遍。」端木熙把筆給程彤，程彤傻眼了，她光顧著盯著端木熙的腦袋頂散發惡意呢，根本就不知道端木熙講了些什麼。

端木熙看著程彤發獃的雙眼，好脾氣地笑了笑，拿過她手裡的筆。

「我再給你講一遍吧。」

端木熙的笑容讓程彤內心的厭惡突然減了幾分，同時心裡湧起了一陣惋惜。

要不是個壞人該多好。

下午的課，程彤提不起精神來，一直到放學都沒精打採的，端木熙看出來她不開心，一下課就跑到她桌前攔著。

「要不要去喝奶茶，我請你。」端木熙長得很白皙，臉型是最流行的小鮮肉尖下巴臉，眼睛內雙，看起來很精神，像一個韓范兒的明星，從小養尊處優的環境讓他有一種貴族般的優雅氣質，即使穿著校服站在那裡，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程彤看看自己隨便紮起來的低馬尾和身上已經灑了幾滴墨水卻還是想堅持到周末再洗的校服外套，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盛世美顏的命了。

還真是，少爺和女僕啊，程彤自嘲地想，但想歸想，她還是順從地跟著端木熙去喝奶茶，不巧的是，碰到了班上幾個有名的碎嘴女生團體也在奶茶店，看到程彤和端木熙作伴進來，馬上就開始竊竊私語，程彤本來不想理會她們，結果她們本來的竊竊私語說得越來越大聲，程彤把幾個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那不是咱們班程彤嗎？那個留級四年又回來上學的老女人。」

「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找咱們班男生戀愛？那不是老牛吃嫩草嗎？」

「小點聲，人家聽見了怎麼辦？」

「聽見就聽見唄，這都是事實，當時說是失蹤了被找回來了，誰知道真實情況是什麼樣呢？我可沒聽說過失蹤的四年自己回來了，還好好的一點沒受傷，搞不好是跟人家跑了，又被甩掉了所以才回來了。」

「……」程彤聽著這群小女生嘰嘰喳喳，本來想她們說得很過分的時就撲上去撕一場，結果對方來來回回就是說這點東西，她反而沒了興緻，自己悶頭喝奶茶。

端木熙倒是有點生氣，幾次想站起來和她們理論，都被程彤按住了。

「好了好了，我聽過的更難聽的都有，這算什麼，犯不著跟他們計較，不然累都累死了。」

端木熙卻開始沉默，一直到兩個人離開奶茶店都沒有再說話。一直到了程彤家附近，端木熙才站住腳步，抬頭看著程彤。

「對不起，我想，我明白你說的話了，不管我對你多好，之前的行為都是犯罪。」

程彤沒想到端木熙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躊躇著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端木熙走過來抱住了程彤，並在她耳邊輕輕說。

「請等我長大，我會保護你的。」

然後端木熙紅著臉轉身跑掉了，程彤站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臉紅得厲害。但不是因為她喜歡端木熙，而是因為她第一次被人表白，太不適應了。

原來戀愛是件這麼讓人激動的事情？程彤以為，這些年的磨練，已經讓她波瀾不驚了。

但是，表白的人是她不可能接受的人，她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忘記這個人曾經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