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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18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374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譚從其言。當夜盡驅南皮百姓,皆執刀槍聽令。次日平明,大開四門,軍在後驅,

    百姓在前,喊聲大舉,一齊擁出,直抵曹寨。兩軍混戰,自辰至午,勝負未分,殺人遍

    地。操見未獲全勝,乘馬上山,親自擊鼓。將士見之,奮力向前。譚軍大敗,百姓被殺

    者無數。曹洪奮威突陣,正迎袁譚,舉刀亂砍,譚竟被曹洪殺於陣中。郭圖見陣大亂,

    急馳入城中。樂進望見,拈弓搭箭,射下城壕,人馬俱陷。

    操引兵入南皮,安撫百姓。忽有一彪軍來到,乃袁熙部將焦觸、張南也。操自引軍

    迎之。二將倒戈卸甲,特來投降。操封為列侯。又黑山賊張燕,引軍十萬來降,操封為

    平北將軍。下令將袁譚首級號令,敢有哭者斬。頭挂北門外。一人布冠衰衣,哭於頭下

    。左右拏來見操。操問之,乃青州別駕王修也,因諫袁譚被逐,今知譚死,故來哭之。

    操曰:「汝知吾令否?」修曰:「知之。」操曰:「汝不怕死耶?」修曰:「我生

    受其祿,令亡而不哭,非義也。畏死忘義,何以立世乎!若得收葬譚屍,受戮無恨。」

    操曰:「河北義士,何其如此之多也!可惜袁氏不能用!若能用,則吾安敢正眼覷此地

    哉?」遂命收葬譚屍,禮修為上賓,以為司金中郎將;因問之曰:「今袁尚已投袁熙,

    取之當用何策?」修不答。操曰:「忠臣也。」問郭嘉,嘉曰:「可使袁氏降將焦觸、

    張南等自攻之。」操用其言,隨差焦觸、張南、呂曠、呂翔、馬延、張顗,各引本部兵

    ,分三路進攻幽州;一面使李典、樂進會合張燕,打并州,攻高幹。

    且說袁尚、袁熙知曹兵將至,料難迎敵,乃棄城引兵,星夜奔遼西,投烏桓去了。

    幽州刺史烏桓觸,聚幽州眾官,歃血為盟,共議背袁向曹之事。烏桓觸先言曰:「吾知

    曹丞相當世英雄,今往投降,有不遵令者斬。」依次歃血,循至別駕韓珩。珩乃擲劍於

    地,大呼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主敗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缺矣!若北

    面而降曹,吾不為也!」

    眾皆失色。烏桓觸曰:「夫興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韓珩既有志

    如此,聽其自便。」推珩而出。烏桓觸乃出城迎接三路軍馬,逕來降操。操大喜,加為

    鎮北將軍。忽探馬來報:「樂進、李典、張燕攻打并州,高幹守住壺口關,不能下。」

    操自勒兵前往。三將接著,說:「幹拒關難擊。」操集眾將共議破幹之計。荀攸曰:「

    若破幹,須用詐降計方可。」

    操然之。喚降將呂曠、呂翔,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呂曠等引軍數十,直抵關下,

    叫曰:「吾等原係袁氏舊將,不得已而降曹。曹操為人詭譎,薄待吾等,吾今還扶舊主

    。可疾開門相納。」高幹未信,只教二將自上關說話。二將卸甲棄馬而入,謂幹曰:「

    曹軍新到,可乘其軍心未定,今夜劫寨。某等願當先。」

    幹喜從其言,是夜教二呂當先,引萬餘軍前去。將至曹寨,背後喊聲大震,伏兵四

    起。高幹知是中計,急回壺關城。樂進、李典已奪了關。高幹奪路走脫,往投單于。操

    領兵拒住關口,使人追襲高幹。幹到單于界,正迎北番左賢王。幹下馬拜伏於地,言:

    「曹操吞併疆土,今欲犯王子地面,萬乞救援,同力克復,以保北方。」左賢王曰:「

    吾與曹操無讎,豈有侵我土地?汝欲使我結怨於曹氏耶!」叱退高幹。幹尋思無路,只

    得去投劉表。行至上潞,被都尉王琰所殺,將頭解送曹操。操封琰為列侯。

    并州既定,操商議西擊烏桓。曹洪等曰:「袁熙、袁尚兵敗將亡,勢窮力盡。遠投

    沙漠。我今引兵西擊,倘劉備、劉表乘虛襲許都,我救應不及,為禍不淺矣。請回師勿

    進為上。」郭嘉曰:「諸公所言差矣:主公雖威震天下,沙漠之人,恃其邊遠,必不設

    備;乘其無備,卒然擊之,必可破也。且袁紹與烏桓有恩,而尚與熙兄弟猶存,不可不

    除。劉表坐談之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劉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為

    用。雖虛國遠征,公無憂也。」操曰:「奉孝之言極是。」

    遂率大小三軍,車數千輛,望前進發。但見黃沙漠漠,狂風四起;道路崎嶇,人馬

    難行。操有回軍之心,問於郭嘉。嘉此時不服水土,臥病車中。操泣曰:「因我欲平沙

    漠,使公遠涉艱辛,以至染病,吾心何安?」嘉曰:「某感丞相大恩,雖死不能報萬一

    。」操曰:「吾見北地崎嶇,意欲回軍,若何?」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

    重多而難以趨利,不如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備。但須得識徑路者為引導耳。」

    遂留郭嘉於易州養病,求鄉導官以引路。人薦袁紹舊將田疇深知此境,操召而問之

    。疇曰:「此道夏秋間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楫,最難行動;不如回軍,從盧龍

    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前近柳城,掩其不備,冒頓可一戰而擒也。」

    操從其言,封田疇為靖北將軍,作鄉導官,為前驅。張遼為次。操自押後,倍道輕

    騎而進。田疇引張遼前至白狼山,正遇袁熙,袁尚會合冒頓等數萬騎前來。張遼飛報曹

    操。操自勒馬登高望之,見冒頓兵無隊伍,參差不整。操謂張遼曰:「敵兵不整,便可

    擊之。」乃以麾授遼。遼引許褚、于禁、徐晃分四路下山,奮力急攻。冒頓大亂。遼拍

    馬斬冒頓於馬下,餘眾皆降。袁熙、袁尚引數千騎投遼東去了。

    操收軍入柳城,封田疇為柳亭侯,以守柳城。疇涕泣曰:「某負義逃竄之人耳,蒙

    厚恩全活,為幸多矣;豈可賣盧龍之寨,以邀賞祿哉!死不敢受侯爵。」操義之,乃拜

    疇為議郎。操撫慰單于人等,收得駿馬萬匹,即日回兵。時天氣寒且旱,二百里無水,

    軍又乏糧,殺馬為食;鑿地三四丈,方得水。操回至易州,重賞先曾諫者;因謂眾將曰

    :「孤前者乘危遠征,僥倖成功。雖得勝,天所佑也,不可以為法。諸君之諫,乃萬安

    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

    操到易州時,郭嘉已死數日,停柩在公廨。操往祭之,大哭曰:「奉孝死,乃天喪

    吾也!」回顧眾官曰:「諸君年齒,皆孤等輩,惟奉孝最少。吾欲託以後事,不期中年

    夭折,使吾心腸崩裂矣!」嘉之左右,將嘉臨死封之書呈上曰:「郭公臨死,親筆書此

    ,囑曰:『丞相若從書中所言,遼東事定矣。』」操拆書視之,點頭嗟歎。諸人皆不知

    其意。

    次日,夏侯惇引眾入稟曰:「遼東太守公孫康,久不賓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

    ,必為後患。不如乘其未動,速往征之,遼東可得也。」操笑曰:「不煩諸公虎威,數

    日之後,公孫康自送二袁之首至矣。」諸將皆不肯信。

    卻說袁熙、袁尚引數千騎奔遼東。遼東太守公孫康,本襄平人,武威將軍公孫度之

    子也。當日知袁熙、袁尚來投,遂聚本部屬官商議此事。公孫恭曰:「袁紹存日,常有

    吞遼東之心;今袁熙、袁尚兵敗將亡,無處依棲,來此相投,是鳩奪鵲巢之意也。若容

    納之,後必相圖。不如賺入城中殺之,獻頭與曹公,曹公必重待我。」康曰:「只怕曹

    操引兵下遼東,又不如納二袁使為我助。」恭曰:「可使人探聽。如曹兵來攻,則留二

    袁;如其不動,則殺二袁,送與曹公。」康從之,使人去探消息。

    卻說袁熙、袁尚至遼東,二人密議曰:「遼東軍兵數萬,足可與曹操爭衡。今暫投

    之,後當殺公孫康而奪其地,養成氣力而抗中原,可復河北也。」

    商議已定,乃入見公孫康,康留於館驛,只推有病,不即相見。不一日,細作回報

    :「曹操兵屯易州,並無下遼東之意。」公孫康大喜,乃先伏刀斧手於壁衣中,使二袁

    入。相見禮畢,命坐。時天氣嚴寒,尚見床榻上無裀褥,謂康曰:「願鋪坐席。」康瞋

    目言曰:「汝二人之頭,將行萬里!何席之有?」尚大驚。康叱曰:「左右何不下手!

    」刀斧手擁出,就坐席上砍下二人之頭,用木匣盛貯,使人送到易州,來見曹操。

    時操在易州,按兵不動。夏侯惇、張遼入稟曰:「如不下遼東,可回許都;恐劉表

    生心。」操曰:「待二袁首級至,即便回兵。」眾皆暗笑。忽報遼東公孫康遣人送袁熙

    、袁尚首級至,眾皆大驚。使者呈上書信。操大笑曰:「果不出奉孝之料!」重賞來使

    ,封公孫康為襄平侯左將軍。眾官問曰;「何為不出奉孝之所料?」操遂出郭嘉書以示

    之。書略曰:

    今聞袁熙、袁尚往投遼東,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孫康久畏袁氏吞併,二袁往投必疑

    。若以兵擊之,必併力迎敵,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康、袁氏必自相圖,其勢然也。

    眾皆踴躍稱善。操引眾官復設祭於郭嘉靈前,亡年三十八歲。從征十有一年,多立

    奇勳。後人有詩讚曰:

    天生郭奉孝,豪傑冠群英。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

    運謀如范蠡,決策似陳平。可惜身先喪,中原梁棟傾。

    操領兵還冀州,使人先扶郭嘉靈柩於許都安葬。程昱等請曰:「北方既定,今還許

    都,可早建下江南之策。」操笑曰:「吾有此志久矣。諸君所言,止合吾意。」是夜宿

    於冀州城東角樓上,憑欄仰觀天文。時荀攸在側。操指曰:「南方旺氣燦然,恐未可圖

    也。」攸曰:「以丞相天威,何所不服?」

    正看間,忽見一道金光,從地而起。攸曰:「此必有寶於地下。」操下樓令人隨光

    掘之。正是:星文方向南中指,金寶旋從北地生。不知所得何物,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四回:蔡夫人隔屏聽密語,劉皇叔躍馬過檀溪

    卻說曹操於金光處,掘出一銅雀,問荀攸曰:「此何兆也?」攸曰:「昔舜母夢玉

    雀入懷而生舜。今得銅雀,亦吉祥之兆也。」操大喜,遂命作高臺以慶之。乃即日破土

    斷木,燒瓦磨磚,築銅雀臺於漳河上之上。約計一年而工畢。少子曹植進曰:「若建層

    臺,必立三座:中間高者,名為銅雀;左邊一座,名為玉龍;右邊一座,名為金鳳。更

    作兩條飛橋,橫空而上,乃為壯觀。」操曰:「吾兒所言甚善。他日臺成,足可娛吾老

    矣!」原來曹操有五子,惟植性敏慧,善文章,曹操平日最愛之。

    於是留曹植與曹丕在鄴郡造臺,使張燕守北寨。操將所得袁紹之兵,共五六十萬,

    班師回許都,大封功臣;又表贈郭嘉為貞侯,養其子奕於府中。復聚眾謀士商議,欲南

    征劉表。荀彧曰:「大軍方北征而回,未可復動。且待半年,養精蓄銳,劉表、孫權,

    可一鼓而下也。」操從之,遂分兵屯田,以候調用。

    卻說玄德自到荊州,劉表待之甚厚。一日,正相聚飲酒,忽報降將張武、陳孫在江

    夏掠人民,共謀造反。表驚曰:「二賊又反,為禍不小!」玄德曰:「不須兄長憂慮,

    備請往討之。」表大喜,即點三萬軍,與玄德前去。玄德領命即行,不一日,來到江夏

    。張武、陳孫引兵來迎。玄德與關、張、趙雲出馬在門旗下。望見張武所騎之馬,極其

    雄駿。玄德曰:「此必千里馬也。」

    言未畢,趙雲挺鎗出,徑衝彼陣。張武縱馬來迎,不三合,被趙雲一鎗刺落馬下,

    隨手扯住轡頭,牽馬回陣。陳孫見了,隨趕來奪。張飛大喝一聲,挺矛直出,將陳孫刺

    死。眾皆潰散。玄德招安餘黨,平復江夏諸縣,班師而回。表出郭迎接入城,設宴慶功

    。酒至半酣,表曰:「吾弟如此雄才,荊州有倚賴也。但憂南越不時來寇;張魯、孫權

    皆足為慮。」玄德曰:「弟有三將,足可委用:使張飛巡南越之境;雲長拒固子城,以

    鎮張魯;趙雲拒三江,以當孫權;何足慮哉?」

    表喜,欲從其言。蔡瑁告其姊蔡夫人曰:「劉備遣三將居外,而自居荊州,久必為

    患。」蔡夫人乃夜對劉表曰:「我聞荊州人多與劉備往來,不可不防之。今容其居住城

    中,無益,不若遣使他往。」表曰:「玄德仁人也。」蔡氏曰:「只恐他人不似汝心。

    表沈吟不答。次日出城,見玄德所乘之馬極駿,問之,知是張武之馬,表讚不已。

    玄德遂將此馬送與劉表。表大喜,騎回城中。蒯越見而問之。表曰:「此玄德所送也。

    」越曰:「昔先兄蒯良,最善相馬;越亦頗曉。此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為的

    盧,騎則妨主。張武為此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

    表聽其言。次日請玄德飲宴,因言曰:「昨承惠良馬,深感厚意。但賢弟不時征進

    ,可以用之。敬當送還。」玄德起謝。表又曰:「賢弟久居此間,恐廢武事。襄陽屬邑

    新野縣,頗有錢糧。弟可引本部軍馬於本縣屯紮,何如?」

    玄德領諾。次日,謝別劉表,引本部軍馬逕往新野。方出城門,只見一人在馬前長

    揖曰:「公所騎馬,不可乘也。」玄德視之,乃荊州幕賓伊藉,字機伯,山陽人也。玄

    德忙下馬問之。籍曰:「昨聞蒯異度對劉荊州云:『此馬名的盧,乘則妨主。』因此還

    公,公豈可復乘之?」玄德曰:「深感先生見愛。但凡人死生有命,豈馬所能妨哉!」

    籍深服其高見,自此常與玄德往來。

    玄德自到新野,軍民皆喜,政治一新。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生劉禪。是夜有白鶴

    一隻,飛來縣衙屋上,高鳴四十餘聲,望西飛去。臨分娩時,異香滿室。甘夫人嘗夜夢

    仰吞北斗,故乳名阿斗。

    此時曹操正統兵北征。玄德乃往荊州,說劉表曰:「今曹操北征,許昌空虛,若以

    荊、襄之眾,乘間襲之,大事可就也。」表曰:「吾坐據荊州足矣,豈可別圖?」玄德

    默然。表邀入後堂飲酒。酒至半酣,表忽然長歎。玄德曰:「兄長何故長歎?」表曰:

    「吾有心事,未易明言。」玄德再欲問時,蔡夫人出立屏後。劉表乃垂頭不語。

    須臾席散,玄德自歸新野。至是年冬,聞曹操自柳城回,玄德甚歎表之不用其言。

    忽一日,劉表遣使至,請玄德赴荊州相會。玄德隨使而往,劉表接著,敘禮畢,請入後

    堂飲宴;因謂玄德曰:「近聞曹操提兵回許都,勢日強盛,必有吞併荊、襄之心,昔日

    悔不聽賢弟之言,失此好機會!」玄德曰:「今天下分裂,干戈日起,機會豈有盡乎?

    若能應之於後,未足為恨也。」表曰:「吾弟之言甚當。」相與對飲。

    酒酣,表忽潸然下淚。玄德問其故。表曰:「吾有心事,前者欲訴與賢弟,未得其

    便。」玄德曰:「兄長有何難決之事?倘有用弟之處,弟雖死不辭。」表曰:「前妻陳

    氏所生長子琦,為人雖賢,而柔懦不足立大事;後妻蔡氏所生少子琮,頗聰明。吾欲廢

    長立幼,恐礙於禮法;欲立長子,爭奈蔡氏族中,皆掌軍務,後必生亂:因此委決不下

    。」玄德曰:「自古廢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憂蔡氏權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愛而立

    少子也。」表默然。原來蔡夫人素疑玄德,凡遇玄德與表敘論,必來竊聽;是時正在屏

    風後,聞玄德此言,心甚恨之。

    玄德自知語失,遂起身如廁。因見己身髀肉復生,亦不覺潸然流淚。少頃復入席。

    表見玄德有淚容,怪問之。玄德長歎曰:「備往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散;今久不騎,髀

    裡肉生。日月蹉跎,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表曰:「吾聞賢弟在許昌,

    與曹操青梅煮酒,共論英雄;賢弟盡舉當世名士,操皆不許,而獨曰:『天下英雄,惟

    使君與操耳。』以曹操之權力,猶不敢居吾弟之先,何慮功業不建乎?」玄德乘著酒興

    ,失口答曰:「備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輩,誠不足慮也。」表聞言默然。玄德自知失

    語,託醉而起,歸館舍安歇,後人有詩讚玄德曰:

    曹公屈指從頭數,天下英雄獨使君。髀肉復生猶感歎,爭教寰宇不三分?

    卻說劉表聞玄德語,口雖不言,心懷不樂,別了玄德,退入內宅。蔡夫人曰:「適

    間我於屏後聽得劉備之言,甚輕覷人,足見其有吞併荊州之意。今若不除,必為後患。

    」表不答,但搖頭而已。蔡氏乃密召蔡瑁入,商議此事。瑁曰:「請先就館舍殺之,然

    後告知主公。」蔡氏然其言。瑁出,便連夜點軍。

    卻說玄德在館舍中秉燭而坐,三更以後,方欲就寢。忽一人叩門而入,視之乃伊籍

    也。原來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特夤夜來報。當下伊籍將蔡瑁之謀,報知玄德,催促

    玄德速速起身。玄德曰:「未辭景升,如何便去?」籍曰:「公若辭,必遭蔡瑁之害矣

    。」

    玄德乃謝別伊籍,急喚從者,一齊上馬。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領軍

    到館舍時,玄德已去遠矣。瑁悔恨無及,乃寫詩一首於壁間,逕入見表曰:「劉備有反

    叛之意,題反詩於壁上,不辭而去矣。」表不信,親詣館舍觀之,果有詩四句。詩曰:

    數年徒守困,空對舊山川。龍豈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劉表見詩大怒,拔劍言曰:「誓殺此無義之徒!」行數步,猛省曰:「吾與玄德相

    處許多時,不曾見他作詩,此必外人離間之計也。」遂回步入館舍,用劍尖削去此詩,

    棄劍上馬。蔡瑁請曰:「軍士已點齊,可就往新野擒劉備。」表曰:「未可造次,容徐

    圖之。」

    蔡瑁見表遲疑不決,乃暗與蔡夫人商議,即日大會眾官於襄陽,就彼處謀之。次日

    ,瑁稟表曰:「近年豐熟,合聚眾官於襄陽,以示撫慰之意。請主公一行。」表曰:「

    吾近日氣疾作,實不能行。可令二子為主待客。」瑁曰:「公子年幼,恐失於禮節。」

    表曰:「可往新野請玄德待客。」瑁暗喜正中其計,便差人請玄德赴襄陽。

    卻說玄德奔回新野,自知失言取禍,未對眾人言之。忽使者至,請赴襄陽。孫乾曰

    :「昨見主公匆匆而回,意甚不樂。愚意度之,在荊州必有事故。今忽請赴會,不可輕

    往。」玄德方將前項事訴與諸人。雲長曰:「兄自疑心語失。劉荊州並無嗔責之意。外

    人之言,未可輕信。襄陽離此不遠,若不去,則荊州反生疑矣。」玄德曰:「雲長之言

    是也。」張飛曰:「筵無好筵,會無好會,不如休去。」趙雲曰:「某將馬步軍三百人

    同往,可保主公無事。」玄德曰:「如此甚好。」

    遂與趙雲即日赴襄陽。蔡瑁出郭迎接,意甚謙謹。隨後劉琦、劉琮二子,引一班文

    武官僚出迎。玄德見二公子俱在,並不疑忌。是日請玄德於館舍暫歇。趙雲引三百軍圍

    繞保護。雲披甲挂劍,行坐不離左右。劉琦告玄德曰:「父親氣疾作,不能行動,特請

    叔父待客,撫勸各處守牧之官。」玄德曰:「吾本不敢當此,既有兄命,不敢不從。」

    次日,人報九郡四十二州官員,俱已到齊。蔡瑁預請蒯越計議曰:「劉備世之梟雄

    ,久留於此,後必為害;可就今日除之。」越曰:「恐失士民之望。」瑁曰:「吾已密

    領劉荊州言語在此。」越曰:「既如此,可預作準備。」瑁曰:「東門峴山大路,已使

    吾弟蔡和引軍守把;南門外己使蔡中守把;北門外已使蔡勳守把。止有西門不必守把─

    ─前有檀溪阻隔,雖數萬之眾,不易過也。」越曰:「吾見趙雲行坐不離玄德,恐難下

    手。」瑁曰:「吾伏五百軍在城內準備。」越曰:「可使文聘、王威二人另設一席於外

    廳,以侍武將。先請住趙雲,然後可行事。」

    瑁從其言。當日殺牛宰馬,大張筵席。玄德乘的盧馬至州衙,命牽入後園擐繫。眾

    官皆至堂中。玄德主席,二公子兩邊分坐,其餘各依次而坐。趙雲帶劍立於玄德之側。

    文聘、王威入請趙雲赴席。雲推辭不去。玄德令雲就席,雲勉強應命而出。蔡瑁在外收

    拾得鐵桶相似,將玄德帶來三百軍,都遣歸館舍,只待半酣,號起下手。

    酒至三巡,伊籍起把盞,至玄德前,以目視玄德,低聲謂曰:「請更衣。」玄德會

    意,即起如廁。伊籍把盞畢,疾入後園,接著玄德,附耳報曰:「蔡瑁設計害君,城外

    東、南、北三處,皆有軍馬守把。惟西門可走,公宜急逃!」玄德大驚,急解的盧馬,

    開後園門牽出,飛身上馬,不顧從者,匹馬望西門而走。門吏問之,玄德不答,加鞭而

    出。門吏當之不住,飛報蔡瑁。瑁即上馬,引五百軍隨後追趕。

    卻說玄德撞出西門,行無數里,前有大溪,攔住去路。那檀溪闊數丈,水通襄江,

    其波甚緊。玄德到溪邊,見不可渡,勒馬再回,遙望城西塵頭大起,追兵將至。玄德曰

    :「今番死矣!」遂回馬到溪邊。回頭看時,追兵已近。玄德著慌,縱馬下溪。行不數

    步,馬前蹄忽陷,浸濕衣袍。玄德乃加鞭大呼曰:「的盧!的盧!今日妨吾!」言畢,

    那馬忽從水中湧身而起,一躍三丈,飛上西岸。

    玄德如從雲霧中起。後來蘇學士有古風一篇,單詠劉玄德躍馬檀溪事。詩曰:

    老去花殘春日暮,宦遊偶至檀溪路;停騶遙望獨徘徊,眼前零落飄紅絮。暗想咸陽

    火德衰,龍爭虎鬥交相持。襄陽會上王孫飲,坐中玄德身將危。逃生獨出西門道,背後

    追兵復將到。一川煙水漲檀溪,急叱征騎往前跳。馬蹄踏碎青玻璃,天風響處金鞭揮。

    耳畔但聞千騎走,波中忽見雙龍飛。西川獨霸真英主,坐下龍駒兩相遇。檀溪溪水自東

    流,龍駒英主今何處?臨流三歎心欲酸,斜陽寂寂照空山。三分鼎足渾如夢,蹤跡空留

    在世間。

    玄德躍過溪西,顧望東岸.蔡瑁已引軍趕到溪邊,大叫:「使君何故逃席而去?」

    玄德曰:「吾與汝無讎,何故欲相害?」瑁曰:「吾並無此心,使君休聽人言。」玄德

    見瑁手將拈弓取箭,乃急撥馬望西南而去。瑁謂左右曰:「是何神助也!」方欲收軍回

    城,只見西門內趙雲引三百軍趕來。正是:躍去龍駒能救主,追來虎將欲誅讎。未知蔡

    瑁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五回:玄德南漳逢隱淪,單福新野遇英主

    卻說蔡瑁方欲回城,趙雲引軍趕出城來。原來趙雲正飲酒間,忽見人馬動,急入內

    觀之,席上不見了玄德。雲大驚,出投館舍,聽得人說:「蔡瑁引軍望西趕去了。」雲

    火急綽槍上馬,引著原帶來三百軍,奔出西門,正迎著蔡瑁,急問曰:「吾主何在?」

    瑁曰:「使君逃席而去,不知何往。」

    趙雲是謹細之人,不肯造次,即策馬前行;遙望大溪,別無去路,乃復回馬,喝問

    蔡瑁曰:「汝請吾主赴宴,何故引著軍馬追來?」瑁曰:「九郡四十二州縣官僚俱在此

    ,吾為上將,豈可不防護?」雲曰:「汝迫吾主何處去了?」瑁曰:「聞使君匹馬出西

    門,到此卻又不見。」

    雲驚疑不定。直來溪邊看時,只見隔岸一帶水跡。雲暗忖曰:「難道連馬跳過了溪

    去?……」令三百軍四散觀望,並不見蹤跡。雲再回馬時,蔡瑁已入城去了。雲乃拏守

    門軍士追問,皆說劉使君飛馬出西門而去。雲再欲入城,又恐有埋伏,遂急引軍歸新野

    卻說玄德躍馬過溪,似醉如癡;想此闊澗一躍而過,豈非天意!」迤邐望南漳策馬

    而行,日將沈西。正行之間,見一牧童跨於牛背上,口吹短笛而來。玄德歎曰:「吾不

    如也!」遂立馬觀之。牧童亦停牛罷笛,熟視玄德曰:「將軍莫非破黃巾劉玄德否?」

    玄德驚問曰:「汝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牧童曰:「我本不知;因常侍師父,

    有客到日,多曾說有一劉玄德,身長七尺五寸,垂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乃當世之英

    雄。今觀將軍如此模樣,想必是也。」

    玄德曰:「汝師何人也?」牧童曰:「吾師覆姓司馬,名徽,字德操,潁川人也.

    道號水鏡先生。」玄德曰:「汝師與誰為友?」小童曰:「與襄陽龐德公、龐統為友。

    」玄德曰:「龐德公乃龐統何人?」童子曰:「叔姪也。龐德公字山民,長俺師父十歲

    ;龐統字士元,小俺師父五歲。一日,吾師父在樹上採桑,適龐統來相訪,坐於樹下,

    共相議論,終日不倦。吾師甚愛龐統,呼之為弟。」玄德曰:「汝師今居何處?」牧童

    遙指曰:「前面林中,便是莊院。」玄德曰:「吾正是劉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見你師父

    。」

    童子便引玄德,行二里餘,到莊前下馬,入至中門,忽聞琴聲甚美,玄德教童子且

    休通報,側耳聽之,琴聲忽住而不彈。一人笑而出曰:「琴韻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調

    ,必有英雄竊聽。」童子指謂玄德曰:「此即吾師水鏡先生也。」玄德視其人,松形鶴

    骨,器宇不凡,慌忙進前施禮,衣襟尚濕。水鏡曰:「公今日幸免大難!」玄德驚訝不

    已。小童曰:「此劉玄德也。」

    水鏡請入草堂,分賓主坐定。玄德見架上滿堆書卷,窗外盛栽松竹,棋琴於石床之

    上,清氣飄然。水鏡問曰:「明公何來?」玄德曰:「偶爾經由此地,因小童相指,得

    拜尊顏,不勝欣幸。」水鏡笑曰:「公不必隱諱,公今必逃難至此。」玄德遂以襄陽一

    事告之。水鏡曰:「吾觀公氣色,已知之矣。」因問玄德曰:「吾久聞明公大名,何故

    至今猶落魄不偶耶?」玄德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水鏡曰:「不然;蓋因將軍

    左右不得其人耳。」玄德曰:「備雖不才,文有孫乾、糜竺、簡雍之輩,武有關、張、

    趙雲之流,竭忠輔相,頗賴其力。」水鏡曰:「關、張、趙雲,皆萬人敵,惜無善用之

    人。若孫乾、糜竺輩,乃白面書生耳,非經綸濟世之才也。」

    玄德曰:「備亦嘗側身以求山谷之遺賢,奈未遇其人何!」水鏡曰:「豈不聞孔子

    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謂無人?」玄德曰:「備愚昧不識,願求指教。」水

    鏡曰:「公聞荊、襄諸郡小兒之謠乎?其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

    到頭天命有所歸,泥中蟠龍向天飛。』此謠始於建安初。建安八年,劉景升喪卻前妻,

    便生家亂,此所謂『始欲衰』也;『無孑遺』者,謂景升將逝,文武零落無孑遺矣;『

    天命有歸』,『龍向天飛』,蓋應在將軍也。」

    玄德聞言驚謝曰:「備安敢當此!」水鏡曰:「今天下之奇才,盡在於此,公當往

    求之。」玄德急問曰:「奇才安在?果係何人?」水鏡曰:「伏龍、鳳雛,兩人得一,

    可安天下。」玄德曰:「伏龍、鳳雛,何人也?」水鏡撫掌大笑曰:「好!好!」玄德

    再問時,水鏡曰:「天色已晚,將軍可於此暫宿一宵,明日當言之。」即命小童具飲饌

    相待,馬牽入後院喂養。

    玄德飲膳畢,即宿於草堂之側。玄德因思水鏡之言,寢不成寐。約至更深,忽聽一

    人叩門而入,水鏡曰:「元直何來?」玄德起床密聽之,聞其人答曰:「久聞劉景升善

    善惡惡,特往謁之。及至相見,徒有虛名,蓋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者也。故遺

    書別之,而來至此。」水鏡曰:「公懷王佐之才,宜擇人而事,奈何輕身往見景升乎?

    且英雄豪傑,只在眼前,公自不識耳。」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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