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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19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496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玄德聞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龍、鳳雛,即欲出見,又恐造次。候至天曉,玄德

    求見水鏡,問曰:「昨夜來者是誰?」水鏡曰:「此吾友也。」玄德求與相見。水鏡曰

    :「此人欲往投明主,已到他處去了。」玄德請問其姓名。水鏡笑曰:「好!好!」玄

    德再問:「伏龍、鳳雛,果係何人?」水鏡亦只笑曰:「好!好!」玄德拜請水鏡出山

    相助,同扶漢室。水鏡曰:「山野閒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勝吾十倍者來助公,公宜

    訪之。」

    正談論間,忽聞莊外人喊馬嘶,小童來報:「有一將軍,引數百人到莊來也。」玄

    德大驚,急出視之,乃趙雲也。玄德大喜。雲下馬入見曰:「某夜來回縣,尋不見主公

    ,連夜跟問到此,主公作速回縣。只恐有人來縣中廝殺。」玄德辭了水鏡,與趙雲上馬

    ,投新野來。行不數里,一彪人馬來到,視之,乃雲長、翼德也,相見大喜。玄德訴說

    躍馬檀溪之事,共相嗟訝。到縣中,與孫乾等商議。乾曰:「可先致書於景升,訴告此

    事。」

    玄德從其言,即令孫乾齎書至荊州。劉表喚入問曰:「吾請玄德襄陽赴會,緣何逃

    席而去?」孫乾呈上書札,具言蔡瑁設謀相害,賴躍馬檀溪得脫。表大怒,急喚蔡瑁責

    罵曰:「汝焉敢害吾弟!」命推出斬之。蔡夫人出,哭求免死,表怒猶未息。孫乾告曰

    :「若殺蔡瑁,恐皇叔不能安居於此矣。」表乃責而釋之,使長子劉琦同孫乾至玄德處

    請罪。

    琦奉命赴新野,玄德接著,設宴相待。酒酣,琦忽然墮淚。玄德問其故。琦曰:「

    繼母蔡氏,常懷謀害之心;姪無計免禍,幸叔父指教。」玄德勸以「小心盡孝,自然無

    禍。」

    次日,琦泣別。玄德乘馬送琦出郭,因指馬謂琦曰:「若非此馬,吾已為泉下之人

    矣。」琦曰:「此非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說罷,相別。劉琦涕泣而去。玄德回

    馬入城,忽見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左糸,右條)烏履,長歌而來。歌曰: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廈將崩兮,一木難扶。山谷有賢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賢

    兮,卻不知吾。

    玄德聞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鏡所言伏龍、鳳雛乎?」遂下馬相見,邀入縣衙,

    問其姓名。答曰:「某乃潁上人也,姓單,名福。久聞使君納士招賢,欲來投託,未敢

    輒造;故行歌於市,以動尊聽耳。」

    玄德大喜,待為上賓。單福曰:「適使君所乘之馬,再乞一觀。」玄德命去鞍牽於

    堂下。單福曰:「此非的盧馬乎?雖是千里馬,卻要妨主,不可乘也。」玄德曰:「已

    應之矣。」遂具言躍檀溪之事。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終必妨一主,某有一法

    可禳。」玄德曰:「願聞禳法。」福曰:「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將此馬賜之;待妨過

    了此人,然後乘之,自然無事。」

    玄德聞言變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備不敢聞教

    。」福笑謝曰:「向聞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試耳。」玄德亦改容起謝曰:

    「備安能有仁德及人,惟先生教之。」福曰:「吾自潁上來此,聞新野之人歌曰:『新

    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可見使君之仁德及人也。」玄德乃拜單福為軍師,

    調練本部人馬。

    卻說曹操自冀州回許都,常有取荊州之意,特差曹仁、李典並降將呂曠、呂翔等領

    兵三萬,屯樊城,虎視荊、襄,就探看虛實。時呂曠、呂翔稟曹仁曰:「今劉備屯兵新

    野,招軍買馬,積草儲糧,其志不小,不可不早圖之。吾二人自降丞相之後,未有寸功

    ;願請精兵五千,取劉備之頭,以獻丞相。」

    曹仁大喜,與二呂兵五千,前往新野廝殺。探馬飛報玄德。玄德請單福商議。福曰

    :「既有敵兵,不可令其入境。可使關公引一軍從左而出,以敵來軍中路;張飛引一軍

    從右而出,以敵來軍後路;公自引趙雲出兵前路相迎,敵可破矣。」

    玄德從其言,即差關、張二人去訖;然後與單福、趙雲等,共引二千人馬出關相迎

    。行不數里,只見山後塵頭大起,呂曠、呂翔引軍來到。兩邊各射住陣角。玄德出馬於

    旗門下,大呼曰:「來者何人?敢犯吾境!」呂曠出馬曰:「吾乃大將呂曠也。奉丞相

    命,特來擒汝!」玄德大怒,使趙雲出馬。二將交戰,不數合,趙雲一槍刺呂曠於馬下

    。玄德麾軍掩殺,呂翔抵敵不住,引軍便走。

    正行間,路傍一軍突出,為首大將,乃關雲長也。衝殺一陣。呂翔折兵大半,奪路

    走脫。行不到十里,又一軍攔住去路。為首大將,挺矛大叫:「張翼德在此!」直取呂

    翔,翔措手不及,被張飛一矛刺中,翻身落馬而死。餘眾四散奔走。玄德合軍追趕,大

    半多被擒獲。玄德班師回縣,重待單福,犒賞三軍。

    卻說敗軍回見曹仁,報說二呂被殺,軍士多被活捉。曹仁大驚,與李典商議。典曰

    :「二將欺敵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動,申報丞相,起大兵來征剿,乃為上策。」仁曰:

    「不然。今二將陣亡,又折許多兵馬,此仇不可不急報。量新野彈丸之地,何勞丞相大

    軍?」典曰:「劉備人傑也,不可輕視。」仁曰:「公何怯也?」典曰:「兵法云:『

    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某非怯戰,但恐不能必勝耳。」仁怒曰:「公懷二心耶?吾必

    欲生擒劉備!」典曰:「將軍若去,某守樊城。」仁曰:「汝若不同去,真懷二心矣。

    」典不得已,只得與曹仁點起二萬五千軍馬,渡河投新野而來。正是:偏裨既有輿尸辱

    ,主將重興雪恥兵。未知勝負何如,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六回:玄德用計襲樊城,元直走馬薦諸葛

    卻說曹仁忿怒,遂大起本部之兵,星夜渡河,意欲踏平新野。

    且說單福得勝回縣,謂玄德曰:「曹仁屯兵樊城,今知二將被誅,必起大軍來戰。

    」玄德曰:「當何以迎之?」福曰:「彼若盡提兵而來,樊城空虛,可乘間襲之。」玄

    德問計。福附耳低言如此如此。玄德大喜,預先準備已定。忽探馬報說:「曹仁引大軍

    渡河來了。」單福曰:「果不出吾之料。」遂請玄德出軍迎敵。兩陣對圓,趙雲出馬喚

    彼將答話。曹仁命李典出陣,與趙雲交鋒。約戰十數合,李典料敵不過,撥馬回陣。雲

    縱馬追趕,兩翼軍射住,遂各罷兵歸寨。

    李典回見曹仁,言:「彼軍精銳,不可輕敵,不如回樊城。」曹仁大怒曰:「汝未

    出軍時,已慢吾軍心;今又賣陣,罪當斬首!」便喝刀斧手推出李典要斬。眾將苦告方

    免。乃調李典領後軍,仁自引兵為前部。次日鳴鼓進軍,布成一個陣勢,使人問玄德曰

    :「識吾陣否?」

    單福便上高處觀望畢,謂玄德曰:「此『八門金鎖陣』也。八門者:休、生、傷、

    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

    ,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今八門雖布得整齊,只是中間還欠主持。如從東南角上生門

    擊入,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

    玄德傳令,教軍士把住陣角,命趙雲引五百軍從東南而入,逕往西出。雲得令,挺

    槍躍馬,引兵逕投東南角上吶喊,殺入中軍。曹仁便投北走。雲不追趕,卻突出西門,

    又從西殺轉東南角上來。曹仁軍大亂。玄德麾軍衝擊,曹兵大敗而退。單福命休追趕,

    收軍自回。

    卻說曹仁輸了一陣,方信李典之言;因復請典商議,言:「劉備軍中必有能者,吾

    陣竟為所破。」李典曰:「吾雖在此,甚憂樊城。」曹仁曰:「今晚去劫寨。如得勝,

    再行計議;如不勝,便退軍回樊城。」李典曰:「不可。劉備必有準備。」仁曰:「若

    如此多疑,何以用兵?」遂不聽李典之言。自引軍為前隊,使李典為後應,當夜二更劫

    寨。

    卻說單福正與玄德在寨中議事,忽狂風驟起。福曰:「今夜曹仁必來劫寨。」玄德

    曰:「何以敵之?」福笑曰:「吾已預算定了。」遂密密分撥已畢。至二更,曹仁兵將

    近寨,只見寨中四圍火起,燒著寨柵。曹仁知有準備,急令退軍。趙雲掩殺將來。仁不

    及收兵回寨,急望北河而走。將到河邊,纔欲尋船渡河,岸上一彪軍殺到,為首大將,

    乃張飛也。曹仁死戰,李典保護曹仁下船渡河。曹軍大半淹死水中。

    曹仁渡過河面,上岸奔至樊城,令人叫門。只見城上一聲鼓響,一將引軍而出,大

    喝曰:「吾已取樊城多時矣!」眾驚視之,乃關雲長也。仁大驚,撥馬便走。雲長追殺

    過來。曹仁又折了好些軍馬,星夜投許昌。於路打聽,方知有單福為軍師,設謀定計。

    不說曹仁敗回許昌。且說玄德大獲全勝,引軍入樊城,縣令劉泌出迎。玄德安民已

    定。那劉泌乃長沙人,亦漢室宗親,遂請玄德到家,設宴相待。只見一人侍立於側,玄

    德視其人器宇軒昂,因問泌曰:「此何人?」泌曰:「此吾之甥寇封,本羅侯寇氏之子

    也;因父母雙亡,故依於此。」玄德愛之,欲嗣為義子。劉泌欣然從之,遂使寇封拜玄

    德為父,改名劉封。玄德帶回,令拜雲長、翼德為叔。雲長曰:「兄長既有子,何必用

    螟蛉?後必生亂。」玄德曰:「吾待之如子,彼必事吾如父,何亂之有?」雲長不悅。

    玄德與單福計議,令趙雲引一千軍守樊城。玄德領眾自回新野。

    卻說曹仁與李典回許都,見曹操,泣拜於地請罪,具言損將折兵之事。操曰:「勝

    負乃兵家之常。但不知誰為劉備畫策?」曹仁言是單福之計。操曰:「單福何人也?」

    程昱笑曰:「此非單福也。此人幼好學擊劍。中平末年,嘗為人報讎殺人,披髮塗面而

    走,為吏所獲。問其姓名不答,吏乃縳於車上,擊鼓行於市,令市人識之,雖有識者不

    敢言。而同伴竊解救之,乃更姓名而逃,折節向學,遍訪名師。嘗與司馬徽談論。此人

    乃潁川徐庶,字元直。單福乃其託名耳。」操曰:「徐庶之才,比君何如?」昱曰:「

    十倍於昱。」操曰:「惜乎賢士歸於劉備!羽翼成矣,奈何?」昱曰:「徐庶雖在彼,

    丞相要用,召來不難。」操曰:「安得彼來歸?」昱曰:「徐庶為人至孝。幼喪其父,

    止有老母在堂。現今其弟徐康已亡,老母無人侍養。丞相可使人賺其母至許昌,令作書

    召其子,則徐庶必至矣。」

    操大喜,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不一日取至。操厚待之,因謂之曰:「聞令嗣徐

    元直,乃天下奇才也。今在新野,助逆臣劉備,背叛朝廷,正猶美玉落於汙泥之中,誠

    為可惜。今煩老母作書,喚回許都,吾於天子之前保奏,必有重賞。」

    遂命左右捧過文房四寶,令徐母作書。徐母曰:「劉備何如人也?」操曰:「沛郡

    小輩,妄稱皇叔,全無信義,所謂外君子而內小人者也。」徐母厲聲曰:「汝何虛誑之

    甚也!吾久聞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聲素

    著。世之黃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真當世之英雄也。吾兒輔之,得其主矣。

    汝雖託名漢相,實為漢賊,乃反以玄德為逆臣,欲使吾兒背明投暗,豈不自恥乎!」

    言訖,取石硯便打曹操。操大怒,叱武士執徐母出,將斬之。程昱急止之。入諫操

    曰:「徐母觸忤丞相者,欲求死也。丞相若殺之,則招不義之名,而成徐母之德。徐母

    既死,徐庶必死心助劉備以報讎矣;不如留之,使徐庶身心兩處,縱使助劉備,亦不盡

    力也。且留得徐母在,昱自有計賺徐庶至此,以輔丞相。」

    操然其言,遂不殺徐母,送於別室養之。程昱日往問候,詐言曾與徐庶結為兄弟,

    待徐母如親母;時常餽送物件,必具手啟。徐母因亦作手啟答之。程昱賺得徐母筆跡,

    乃倣其字體,詐修家書一封,差一心腹人,持書逕奔新野縣,尋問單福行幕。軍士引見

    徐庶。庶知母有家書至,急喚入問之。來人曰:「某乃館下走卒,奉老夫人言語,有書

    附達。」庶拆封視之。書曰:

    近汝弟康喪,舉目無親。正悲悽間,不期曹丞相使人賺至許昌,言汝背反,下我於

    縲絏,賴程昱等救免。若得汝來降,能免我死。如書到日,可念劬勞之恩,星夜前來,

    以全孝道;然後徐圖歸耕故園,免遭大禍。吾今命若懸絲,專望救援!更不多囑。

    徐庶覽畢,淚如泉湧,持書來見玄德曰:「某本潁川徐庶,字元直;為因逃難,更

    名單福。前聞劉景升招賢納士,特往見之。及與論事,方知是無用之人;作書別之,夤

    夜至司馬水鏡莊上,訴說其事。水鏡深責庶不識主,因說:劉豫州在此,何不事之?庶

    故作狂歌於市,以動使君。幸蒙不棄,即賜重用。爭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計,賺至許昌

    囚禁,將欲加害。老母手書來喚,庶不容不去。非不欲效犬馬之勞,以報使君;奈慈親

    被執,不得盡力。今當告歸,容圖後會。」

    玄德聞言,大哭曰:「母子乃天性之親,元直無以備為念。待與老夫人相見之後,

    或者再得奉教。」徐庶便拜謝欲行。玄德曰:「乞再聚一宵,來日餞行。」孫乾密謂玄

    德曰:「元直天下奇才,久在新野,盡知我軍中虛實。今若使歸曹操,必然重用,我其

    危矣。主公宜苦留之,切勿放去.操見元直不去,必斬其母。元直知母死,必為母報讎

    ,力攻曹操也。」玄德曰:「不可。使人殺其母,而吾用其子,不仁也;留之不使去,

    以絕其母子之道,不義也。吾寧死,不為不仁不義之事。」眾皆感歎。玄德請徐庶飲酒

    ,庶曰:「今聞老母被囚,雖金波玉液不能下咽矣。」玄德曰:「備聞公將去,如失左

    右手,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

    二人相對而泣,坐以待旦。諸將已於郭外安排筵席餞行。玄德與徐庶並馬出城,至

    長亭,下馬相辭。玄德舉杯謂徐庶曰:「備分淺緣薄,不能與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

    主,以成功名。」庶泣曰:「某才微智淺,深荷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別,實為老母

    故也。縱使曹操相迫,庶亦終身不設一謀。」玄德曰:「先生既去,劉備亦將遠遁山林

    矣。」庶曰:「某所以與使君共圖王霸之業者,恃此方寸耳。今以老母之故,方寸亂矣

    ,縱使在此,無益於事。使君宜別求高賢輔佐,共圖大業,何便灰心如此?」玄德曰:

    「天下高賢,無有出先生右者。」庶曰:「某樗櫟庸材,何敢當此重譽。」臨別,又顧

    謂諸將曰:「願諸公善事使君,以圖名垂竹帛,功標青史,切勿效庶之無始終也。」諸

    將無不傷感。玄德不忍相離,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辭曰:「不勞使君遠送,庶就此

    告別。」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日!」說罷

    ,淚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別。

    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而去。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

    ?」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眾問何故玄

    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

    正望間,忽見徐庶拍馬而回。玄德曰:「元直復回,莫非無去意乎?」遂欣然拍馬

    向前迎問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庶勒馬謂玄德曰:「某因心緒如麻,忘卻一語

    。此間有一奇士,只在襄陽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求之?」玄德曰:「敢煩元直為

    備請來相見。」庶曰:「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親往求之。若得此人,無異周得呂望、

    漢得張良也。」玄德曰:「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庶曰:「以某比之,譬猶駑馬並麒

    麟、寒鴉配鸞鳳耳。此人每嘗自比管仲、樂毅;以吾觀之,管、樂殆不及此人。此人有

    經天緯地之才,蓋天下一人也。」

    玄德喜曰:「願聞此人姓名。」庶曰:「此人乃瑯琊陽都人,覆姓諸葛,名亮,字

    孔明。乃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其父名珪,字子貢,為泰山郡丞,早卒。亮從其叔玄。

    玄與荊州劉景升有舊,因往依之,遂家於襄陽。後玄卒,亮與弟諸葛均躬耕於南陽嘗好

    為梁父吟。所居之地,有一岡,名臥龍岡,因自號為臥龍先生。此人乃絕代奇才,使君

    急宜枉駕見之。若此人肯相輔佐,何愁天下不定乎?」玄德曰:「昔水鏡先生曾為備言

    :『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今所云莫非即伏龍、鳳雛乎?」庶曰:「鳳

    雛乃襄陽龐統也。伏龍正是諸葛孔明。」玄德踴躍曰:「今日方知伏龍、鳳雛之語。何

    期大賢只在目前。非先生言,備有眼如盲也!」後人有讚徐庶走馬薦諸葛詩曰:

    痛恨高賢不再逢,臨岐泣別兩情濃。片言卻似春雷震,能使南陽起臥龍。

    徐庶薦了孔明,再別玄德,策馬而去。玄德聞徐庶之語,方悟司馬德操之言,似醉

    方醒,如夢初覺,引眾將回至新野,便具厚幣,同關、張前去南陽請孔明。

    且說徐庶既別玄德,感其留戀之情,恐孔明不肯出山輔之,遂乘馬直至臥龍岡下,

    入草廬見孔明。孔明問其來意。庶曰:「庶本欲事劉豫州,奈老母為曹操所囚,馳書來

    召,只得捨之而往。臨行時,將公薦與玄德。玄德即日將來奉謁,望公勿推阻,即展平

    生之大才以輔之,幸甚。」

    孔明聞言作色曰:「君以我為享祭之犧牲乎?」說罷,拂袖而入。庶羞慚而退,上

    馬趲程,赴許昌見母。正是:囑友一言因愛主,赴家千里為思親。未知後事若何,且看

    下文分解。

    第三十七回:司馬徽再薦名士,劉玄德三顧草廬

    卻說徐庶趲程赴許昌,曹操知徐庶已到,遂命荀彧、程昱等一班謀士往迎之。庶入

    相府拜見曹操。操曰:「公乃高明之士,何故屈身而事劉備乎?」庶曰:「某幼逃難,

    流落江湖,偶至新野,遂與玄德交厚。老母在堂,幸蒙顧念,不勝愧感。」操曰:「公

    今至此,正可晨昏侍奉令堂,吾亦得聽清誨矣。」

    庶拜謝而出。急往見其母,泣拜於堂下。母大驚曰:「汝何故至此?」庶曰:「近

    於新野事劉豫州,因得母書,故星夜至此。」徐母勃然大怒,拍案罵曰:「辱子飄蕩江

    湖數年,吾以為汝學業有進,何其反不如初也!汝既讀書,須知忠孝不能兩全。豈不識

    曹操欺君罔上之賊?劉玄德仁義布於四海,況又漢室之冑,汝既事之,得其主矣。今憑

    一紙偽書,更不詳察,遂棄明投暗,自取惡名,真愚夫也!吾有何面目與汝相見!汝玷

    辱祖宗,空生於天地間耳!」罵得徐庶拜伏於地,不敢仰視。母自轉入屏風後去了。

    少頃,家人出報曰:「老夫人縊於梁間。」徐庶慌入救時,母氣已絕。後人有徐母

    讚曰:

    賢哉徐母!流芳千古!守節無虧,於家有補。教子多方,處身自苦。氣若丘山,義

    出肺腑。讚美豫州,毀觸魏武。不畏鼎鑊,不懼刀斧。惟恐後嗣,玷辱先祖。伏劍同流

    ,斷機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賢哉徐母!流芳千古!

    徐庶見母已死,哭絕於地,良久方甦。曹操使人齎禮弔問,又親往祭奠。徐庶葬母

    柩於許昌之南原,居喪守墓。凡曹操所賜,庶俱不受。時操欲商議南征,荀彧諫曰:「

    天寒未可用兵。姑待春暖,方可長驅大進。一操從之,乃引漳河之水作一池,名玄武池

    ,於內教練水軍,準備南征。

    卻說玄德正安排禮物,欲往隆中謁諸葛亮,忽人報:「門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帶,

    道貌非常,特來相探。」玄德曰:「此莫非即孔明否?」遂整衣出迎。視之,乃司馬徽

    也。玄德大喜,請入後堂高坐,拜問曰:「備自別仙顏,日因軍務倥傯,有失拜訪。今

    得光降,大慰仰慕之私。」徽曰:「聞徐元直在此,特來一會。」玄德曰:「近因曹操

    囚其母,徐母遣人馳書喚回許昌去矣。」徽曰:「此中曹操之計矣!吾素聞徐母最賢,

    雖為操所囚,必不肯馳書召其子。此書必詐也。元直不去,其母尚存;今若去,母必死

    矣。」

    玄德驚問其故。徽曰:「徐母高義,必羞見其子也。」玄德曰:「元直臨行,薦南

    陽諸葛亮,其人若何?」徽笑曰:「元直欲去自去便了,何又惹他出來嘔心血也?」玄

    德曰:「先生何出此言?」徽曰:「孔明與博陵崔州平、潁川石廣元、汝南孟公威與徐

    元直四為密友。此四人務於精純,惟孔明獨觀其大略。嘗抱膝長吟,而指四人曰:『公

    等仕進,可至刺史、郡守。』眾問孔明之志若何,孔明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樂

    毅,其才不可量也。」玄德曰:「何潁川之多賢乎!」徽曰:「昔有殷馗善觀天文,嘗

    謂群星聚於潁分,其地必多賢士。」

    時雲長在側曰:「某聞管仲、樂毅,乃春秋戰國名人,功蓋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

    ,毋乃太過?」徽笑曰:「以吾觀之,不當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雲長問那

    二人。徽曰:「可比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漢四百年之張子房也。」眾皆愕然。徽下

    階相辭欲行。玄德留之不住。徽出門仰天大笑曰:「臥龍雖得其主,不得其時,惜哉!

    」言罷,飄然而去。玄德嘆曰:「真隱居賢士也!」次日,玄德同關、張并從人等來隆

    中,遙望山畔數人,荷鋤耕於田間,而作歌曰:

    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

    玄德聞歌,勒馬喚農夫問曰:「此歌何人所作?」答曰:「乃臥龍先生所作也。」

    玄德曰:「臥龍先生住何處?」農夫曰:「自此山之南,一帶高岡,乃臥龍岡也。岡前

    疏林內茅廬中,即諸葛先生高臥之地。」玄德謝之,策馬前行。不數里,遙望臥龍岡,

    果然清景異常。後人有古風一篇,單道臥龍居處。詩曰:

    襄陽城西二十里,一帶高岡枕流水。高岡屈曲壓雲根,流水潺湲飛石髓。勢若困龍

    石上蟠,形如單鳳松陰裡。柴門半掩閉茅廬,中有高人臥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

    籬落野花馨。床頭堆積皆黃卷,座上往來無白丁。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

    囊裹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映松文。廬中先生獨幽雅,閒來親自勤耕稼。專待春雷驚夢

    回,一聲長嘯安天下。

    玄德來到莊前下馬,親叩柴門,一童出問。玄德曰:「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

    皇叔劉備特來拜見先生。」童子曰:「我記不得許多名字。」玄德曰:「你只說劉備來

    訪。」童子曰:「先生今早已出。」玄德曰:「何處去了?」童子曰:「蹤跡不定,不

    知何處去了。」玄德曰:「幾時歸?」童子曰:「歸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數日。

    玄德惆悵不已。張飛曰:「既不見,自歸去罷了。」玄德曰:「且待片時。」雲長

    曰:「不如且歸,再使人來探聽。」玄德從其言,囑付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劉備拜

    訪。」遂上馬,行數里,勒馬回觀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

    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觀之不已。忽見一人,容貌軒昂,丰

    姿俊爽,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杖藜從山僻小路而來。玄德曰:「此必臥龍先生也

    。」急下馬向前施禮,問曰:「先生非臥龍否?」其人曰:「將軍是誰?」玄德曰:「

    劉備也。」其人曰:「吾非孔明,乃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也。」玄德曰:「久聞大名

    ,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權坐,請教一言。」

    二人對坐於林間石上,關、張侍立於側。州平曰:「將軍何故欲見孔明?」玄德曰

    :「方今天下大亂,四方雲擾,欲見孔明,求安邦定國之策耳。」州平笑曰:「公以定

    亂為主,雖是仁心,但自古以來,治亂無常。自高祖斬蛇起義,誅無道秦,是由亂而入

    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纂逆,又由治而入亂;光武中興,重整基

    業,復由亂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復四起。此正由治入亂之時,未

    可猝定也。將軍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補綴乾坤,恐不易為,徒費心力耳。豈不聞『順天

    者逸,逆天者勞』;『數之所在,理不得而奪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強之』乎?」

    玄德曰:「先生所言,誠為高見。但備身為漢冑,合當匡扶漢室,何敢委之數與命

    ?」州平曰:「山野之夫,不足與論天下事,適承明問,故妄言之。」玄德曰:「蒙先

    生見教,但不知孔明往何處去了?」州平曰:「吾亦欲訪之,正不知其何往。」玄德曰

    :「請先生同至敝縣,若何?」州平曰:「愚性頗樂閒散,無意功名久矣。容他日再見

    。」言訖,長揖而去。玄德與關、張上馬而行。張飛曰:「孔明又訪不著,卻遇此腐儒

    ,閒談許久!」玄德曰:「此亦隱者之言也。」

    三人回至新野,過了數日,玄德使人探聽孔明。回報曰:「臥龍先生已回矣。」玄

    德便教備馬。張飛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喚來便了。」玄德叱曰:「

    汝豈不聞孟子云:『欲見賢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孔明當世大賢,豈可

    召乎?」遂上馬再往訪孔明。關、張亦乘馬相隨。

    時值隆冬,天氣嚴寒,彤雲密布。行無數里,忽然朔風凜凜,瑞雪霏霏;山如玉簇

    ,林似銀床。張飛曰:「天寒地凍,尚不用兵,豈宜遠見無益之人乎?不如回新野以避

    風雪。」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慇懃之意。如弟輩怕冷,可先回去。」飛曰:「

    死且不怕,豈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勞神思。」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隨同去。」將近

    茅廬,忽聞路旁酒店中有人作歌。玄德立馬聽之。其歌曰:

    壯士功名尚未成,嗚呼久不遇陽春。君不見東海老叟辭荊榛,後車遂與文王親?八

    百諸侯不期會,白魚入舟涉孟津?牧野一戰血流杵,鷹揚偉烈冠武臣?又不見高陽酒徒

    起草中,長揖芒碭隆準公?高談王霸驚人耳,輟洗延坐欽英風?東下齊城七十二,天下

    無人能繼蹤?──二人非際聖天子,至今誰復識英雄?

    歌罷,又有一人擊卓而歌。其歌曰:

    吾皇提劍清寰海,創業垂基四百載。桓、靈季業火德衰,奸臣賊子調鼎鼐。青蛇飛

    下御座傍,又見妖虹降玉堂。群盜四方如蟻聚,奸雄百輩皆鷹揚。吾儕長嘯空拍手,悶

    來村店飲村酒。獨善其身盡日安,何須千古名不朽?

    二人歌罷,撫掌大笑。玄德曰:「臥龍其在此間乎?」遂下馬入店。見二人憑桌對

    飲,上首者白面長鬚,下首者清奇古貌。玄德揖而問曰:「二公誰是臥龍先生?」長鬚

    者曰:「公何人?欲尋臥龍何幹?」玄德曰:「某乃劉備也。欲訪先生,求濟世安民之

    術。」長鬚者曰:「吾等非臥龍,皆臥龍之友也。吾乃潁川石廣元,此位是汝南孟公威

    。」玄德喜曰:「備久聞二公大名,幸得邂逅。今有隨行馬匹在此,敢請二公同往臥龍

    莊上一談。」廣元曰:「吾等皆山野慵懶之徒,不省治國安民之事,不勞下問。明公請

    自上馬,尋訪臥龍。」

    玄德乃辭二人,上馬投臥龍岡來;到莊前下馬,扣門問童子曰:「先生今日在莊否

    ?」童子曰:「現在堂上讀書。」玄德大喜,遂跟童子而入。至中門,只見門上大書一

    聯云:「淡泊以明志,寧靜而致遠。」玄德正看間,忽聞吟詠之聲,乃立於門側窺之,

    見草堂之上,一少年擁爐抱膝,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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