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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33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550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玄德一行軍馬,再入涪關。問龐統消息。有落鳳坡逃得性命的軍士,報說:「軍師

    連人帶馬,被亂箭射死於坡前。」玄德聞言,望西痛哭不已,遙為招魂設祭。諸將皆哭

    。黃忠曰:「今番折了龐統軍師,張任必然來攻打涪關,如之奈何?不若差人往荊州,

    請諸葛軍師來商議收川之計。」正說之間,人報「張任引軍直臨城下搦戰。」黃忠,魏

    延皆西要出戰。玄德曰:「銳氣新挫,宜堅守以待軍師來到。」黃忠魏延領命,只緊守

    城池。玄德寫一封書,教關平分付:「你與我往州請軍師去。」關平領了書,星夜往荊

    州來。玄德自守涪關,並不出戰。

    卻說孔明在荊州,時當七夕佳節,大會眾官夜宴,共說收川之事。只見正西上一星

    ,其大如斗,從天墜下,流光四散。孔明失驚,擲杯於地,掩面哭曰:「哀哉!痛哉!

    」眾官慌問其故。孔明曰:「吾前者算今年罡星在西方,不利於軍師;天狗犯於吾軍,

    太白臨於雒城,已拜書主公,教謹防之。誰想今夕西方星墜,龐士元命必休矣!」言罷

    ,大哭曰:「今吾主喪一臂矣!」眾官皆驚,未信其言。孔明曰:「數日之內,必有消

    息。」是夕酒不盡歡而散。

    數日之後,孔明與雲長等正坐間,人報關平到。眾官皆驚。關平入,呈上玄德書信

    。孔明視之,內言:「本年七月初七日,龐軍師被張任在落鳳坡前,箭射身故。」孔明

    大哭,眾官無不垂淚。孔明曰:「既主公在涪關,進退兩難之際,亮不得不去。」雲長

    曰:「軍師去,誰人保守荊州?荊州乃重地,干係非輕。」孔明曰:「主公書中雖不明

    寫其人,吾已知其意了。」乃將玄德書與眾官看曰:「主公書中,把荊州託在吾身上,

    教我自量才委用。雖然如此,今教關平齎書前來,其意欲雲長公當此重任。雲長想桃園

    結義之情,可竭力保守此地。責任非輕,公宜勉之。」雲長更不推辭,慨然領諾。孔明

    設宴,交割印綬。雲長雙手來接。孔明擎著印曰:「這干係都在將軍身上。」雲長曰:

    「大丈夫既領重任,除死方休。」孔明見雲長說個「死」字,心中不悅;欲待不與,其

    言已出。孔明曰:「倘曹操引兵來到,當如之何?」雲長曰:「以力拒之。」孔明又曰

    :「倘曹操,孫權,齊起兵來,如之奈何?」雲長曰:「分兵拒之。」孔明曰:「若如

    此,荊州危矣。吾有八個字,將軍牢記,可保守荊州。」雲長問那八個字。孔明曰:「

    北拒曹操,東和孫權。」雲長曰:「軍師之言,當銘肺腑。」

    孔明遂與了印綬,令文官馬良,伊籍,向朗,糜竺,武將糜芳,廖化,關平,周倉

    ,一班兒輔佐雲長,同守荊州。一面親自統兵入川。先撥精兵一萬,教張飛部領,取大

    路殺奔巴州,雒城之西,先到者為頭功。又撥一枝兵,教趙雲為先鋒,泝江而上,會於

    雒城。孔明隨後引簡雍、蔣琬等起行。那蔣琬字公琰,零陵湘鄉人也;乃荊襄名士,現

    為書記。

    當日孔明引兵一萬五千,與張飛同日起行。張飛臨行時,孔明囑付曰:「西川豪傑

    甚多,不可輕敵。於路戒約三軍,勿得擄掠百姓,以失民心。所到之處,並宜存恤,勿

    得恣逞鞭撻士卒。望將軍早會雒城,不可有誤。」

    張飛欣然領諾,上馬而去,迤邐前行。所到之處,但降者秋毫無犯。逕取漢川路。

    前至巴郡,細作回報:「巴郡太守嚴顏,乃蜀中名將;年紀雖高,精力未衰;善開硬弓

    ,使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據住城郭,不豎降旗。」張飛教離城十里下寨,差人入城

    去:「說與老匹夫,早早來降,饒你滿城百姓性命!若不歸順,即踏平城郭,老幼不留

    !」

    卻說嚴顏在巴郡,聞劉璋差法正請玄德入川,拊心而歎曰:「此所謂獨坐窮山,引

    虎自衛者也!」後聞玄德據住涪關,大怒,屢欲提兵往戰,又恐這條路上有兵來。當日

    聞知張飛兵到,便點起本部五六千人馬,準備迎敵。或獻計曰:「張飛在當陽長阪,一

    聲喝退曹兵百萬之眾。曹操亦聞風而避之,不可輕敵。今只宜深溝高壘,堅守不出。彼

    軍無糧,不過一月,自然退去。更兼張飛性如烈火,專要鞭撻士卒;如不與戰,必怒;

    怒則必以暴厲之氣,待其軍士;軍心一變,乘勢擊之,張飛可擒也。」嚴顏從其言,教

    軍士盡數上城守護。忽見一個軍士,大叫:「開門!」嚴顏教放入問之。那軍士告說是

    張將軍差來的,把張飛言語依直便說。嚴顏大怒,罵曰:「匹夫怎敢無禮!吾嚴將軍豈

    降賊者乎!借你口說與張飛!」喚武士把軍士割下耳鼻,卻放回寨。

    軍人回見張飛,哭告嚴顏如此毀罵。張飛大怒,咬牙睜目,披挂上馬,引數百騎來

    巴郡城下搦戰。城上眾軍百般痛罵。張飛性急,幾番殺到弔橋,要過護城河,又被亂箭

    射回。到晚全無一個人出,張飛忍一肚氣還寨。次日早晨,又引軍去搦戰。那嚴顏在城

    敵樓上,一箭射中張飛頭盔。飛指而恨曰:「吾拏住你這老匹夫,必親自食你肉!」到

    晚又空回。第三日,張飛引了軍,沿城去罵。原來那座城子是個山城,週圍都是亂山。

    張飛自乘馬登山,下視城中,見軍士盡皆披挂,分列隊伍,伏在城中,只是不出;又見

    民夫來來往往,搬磚運石,相助守城。張飛教馬軍下馬,步軍皆坐,引他出敵,並無動

    靜。又罵了一日,依舊空回。張飛在寨中,自思「終日叫罵,彼只不出,如之奈何?」

    猛然思得一計,教眾軍不要前去搦戰,都結束停當在寨中等候廝殺;卻只教三五十個軍

    士,直去城下叫罵,引嚴顏軍出來,便與廝殺。張飛磨拳擦掌,只等敵軍來。小軍連罵

    了三日,全然不出。張飛眉頭一皺,又生一計,傳令教軍士四散砍打柴草,尋覓路徑,

    不來搦戰。嚴顏在城中,連日不見張飛動靜,心中疑惑,著十數個小軍士,扮作張飛砍

    柴的軍士,潛地出城,雜在軍內,入山中探聽。

    當日諸軍回寨。張飛坐在寨中,頓足大罵:「嚴顏老匹夫枉氣殺我!」只見帳前三

    四個人說道:「將軍不須心焦。這幾日打探得有一條小路,可以偷過巴郡。」張飛故意

    大叫曰:「既有這個去處,何不早來說?」眾應曰:「這幾日卻纔哨探得出。」張飛曰

    :「事不宜遲,只今夜二更造飯,趁三更月明,拔寨都起,人啣枚,馬去鈴,悄悄而行

    。我自前面開路,汝等依次而行。」傳了令便滿寨告報。

    探細小軍,聽得這個消息,盡回城中來,報與嚴顏。顏大喜曰:「我算定這匹夫忍

    耐不得!你偷小路過去,須是糧草輜重在後;我截住後路,你如何得過?好無謀匹夫,

    中我之計!」即時傳令,教軍士準備赴敵:「今夜二更也造飯,三更出城,伏於樹木叢

    雜去處。只等張飛過咽喉小路去了,車仗來時,只聽鼓響,一齊殺出。」傳了號令,看

    看近夜,嚴顏全軍盡皆飽食,披挂停當,悄悄出城,四散伏住,只聽鼓響;嚴顏自引十

    數裨將,下馬伏於林中。約三更後,遙望見張飛親自在前,橫矛縱馬,悄悄引軍前進。

    去不得三四里,背後車仗人馬,陸續進發。嚴顏看得分曉,一齊擂鼓,四下伏兵盡起。

    正來搶奪車仗,背後一聲鑼響,一彪軍掩到,大喝:「老賊休走!我等的你恰好!」嚴

    顏猛回頭看時,為首一員大將,豹頭環眼,燕頷虎鬚,使丈八矛,騎深烏馬,乃是張飛

    。四下裏鑼聲大震,眾軍殺來。嚴顏見了張飛,舉手無措。交馬戰不一合,張飛賣個破

    綻;嚴顏一刀砍來,張飛閃過,撞將入去,扯住嚴顏勒甲縫,生擒過來,擲於地下;眾

    軍向前,用索綁縛住了。原來先過去的是假張飛。料道嚴顏擊鼓為號,張飛卻教鳴金為

    號;金響諸軍齊到,川兵大半棄甲倒戈而降。

    張飛殺到巴郡城下,後軍已自入城。張飛叫休殺百姓,出榜安民。群刀手把嚴顏推

    至。張飛坐於廳上,嚴顏不肯跪下。飛怒目咬牙大叱曰:「大將到此,為何不降,而敢

    拒敵?」嚴顏全無懼色,回叱飛曰:「汝等無義,侵我州郡!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

    !」飛大怒,喝左右斬來。嚴顏喝曰:「賊匹夫!要砍便砍,何怒也?」張飛見嚴顏聲

    音雄壯,面不改色,乃回嗔作喜,下階喝退左右,親解其縛,取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

    ,低頭便拜曰:「適來言語冒瀆,幸勿見責。吾素知老將軍乃豪傑之士也。」嚴顏感其

    恩義,乃降。後人有詩讚嚴顏曰:白髮居西蜀,清名震大邦。忠心如皎日,浩氣捲長江

    。寧可斷頭死,安能屈膝降?巴州年老將,天下更無雙。又有讚張飛詩曰:生獲嚴顏勇

    絕倫,惟憑義氣服軍民。至今廟貌留巴蜀,社酒雞豚日日春。張飛請問入川之計。嚴顏

    曰:「敗軍之將,荷蒙厚恩,無以為報,願施犬馬之勞。不須張弓隻箭,逕取成都。」

    正是:只因一將傾心後,致使連城唾手降。未知其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六十四回:孔明定計捉張任,楊阜借兵破馬超

    卻說張飛問計於嚴顏,顏曰:「從此至雒城,凡守禦關隘,都是老夫所管;官軍皆

    出於掌握之中。今感將軍之恩,無可以報,老夫當為前部,所到之處,盡喚出拜降。」

    張飛稱謝不已。於是嚴顏為前部,張飛領軍隨後。凡到之處,盡是嚴顏所管,都喚

    出投降。有遲疑未決者,顏曰:「我尚且投降,何況汝乎。」自是望風歸順,並不曾廝

    殺一場。

    卻說孔明已將起程日期申報玄德,都教會聚雒城。玄德與眾官商議:「今孔明,翼

    德分兩路取川,會於雒城,同入成都。水陸舟車,已於七月二十日起程,此時將及待到

    。今我等便可進兵。」黃忠曰:「張任每日來搦戰,見城中不出,彼軍懈怠,不做準備

    ,今日夜間分兵劫寨,勝如白晝廝殺。」

    玄德從之,教黃忠引兵取左,魏延引兵取右。玄德取中路。當夜二更,三路軍馬齊

    發。張任果然不做準備。漢軍擁入大寨,放起火來,烈燄騰空。蜀兵奔走,連夜趕報雒

    城,城中兵接應入去。玄德還中路下寨;次日,引兵直到雒城,圍住攻打。張任按兵不

    出。攻到第四日,玄德自提一軍攻打西門,令黃忠,魏延在東門攻打,留南門北門放軍

    兵行走。原來南門一帶都是山路,北門有涪水,因此不圍。

    張任望見玄德在西門,騎馬往來,指揮打城,從辰至未,人馬漸漸力乏。張任教吳

    蘭,雷同二將引兵出北門,轉東門,敵黃忠,魏延;自己卻引軍出南門,轉西門,單迎

    玄德。城內盡撥民兵上城,擂鼓助喊。

    卻說玄德見紅日平西,教後軍先退。軍士回身,城上一片聲喊起,南門內軍馬突出

    。張任逕來軍中捉玄德。玄德軍中大亂。黃忠,魏延又被吳蘭,雷同敵住,兩下不能相

    顧。玄德敵不住張任,撥馬往山僻小路而走。張任從背後追來,看看趕上。玄德獨自一

    人一馬,張任引數騎趕來。

    玄德正望前儘力加鞭而行,忽山路一軍衝出。玄德馬上叫苦曰:「前有伏兵,後有

    追兵,天亡我也!」只見來軍當頭一員大將,乃是張飛。原來張飛與嚴顏正從那條路上

    來,望見塵埃起,知與川兵交戰。張飛當先而來,正撞著張任,便就交馬。戰到十餘合

    ,背後嚴顏引兵大進。張任火速回身。張飛直趕到城下。張任退入城,拽起弔橋。

    張飛回見玄德曰:「軍師泝江而來,尚且未到,反被我奪了頭功。」玄德曰:「山

    路險阻,如何無軍阻當,長驅大進,先到於此?」張飛曰:「於路關隘四十五處,皆出

    老將嚴顏之功;因此一路並不曾費分毫之力。」遂把義釋嚴顏之事,從頭說了一遍,引

    嚴顏見玄德。玄德謝曰:「若非老將軍,吾弟安能到此?」即脫身上黃金鎖子甲以賜之

    。嚴顏拜謝。

    正待安排宴飲,忽聞哨馬回報:「黃忠,魏延和川將吳蘭,雷同交鋒,城中吳懿,

    劉瑰又引兵助戰,兩下夾攻,我軍抵敵不住,魏,黃二將敗陣投東去了。」

    張飛聽得,便請玄德分兵兩路,殺去救援。於是張飛在左,玄德在右,殺奔前來。

    吳懿,劉瑰見後面喊聲起,慌退入城中。吳蘭,雷同只顧引兵追趕黃忠,魏延,卻被玄

    德,張飛截住歸路。黃忠,魏延,又回馬轉攻。吳蘭,雷同,料敵不住,只得將本部軍

    馬前來投降。玄德准其降,收兵近城下寨。

    卻說張任失了二將,心中疑慮。吳懿,劉瑰曰:「兵勢甚危,不決一死戰,如何得

    兵退?一面差人去成都見主公告急,一面用計敵之。」張任曰:「吾來日領一軍搦戰,

    詐敗,引轉城北;城內再以一軍衝出,截斷其中;可獲勝也。」吳懿曰:「劉將軍相輔

    公子守城,我引兵衝出助戰。」

    約會已定。次日,張任引數千人馬,搖旗吶喊,出城搦戰。張飛上馬出迎,更不打

    話,與張任交鋒。戰不十餘合,張任詐敗,遶城而走。張飛盡力追之。吳懿一軍截住,

    張任引軍復回,把張飛圍在垓心,進退不得。

    正沒奈何,只見一隊軍從江邊殺出。當先一員大將,挺槍躍馬,與吳懿交鋒;只一

    合,生擒吳懿,戰退敵軍,救出張飛。視之,乃趙雲也。飛問:「軍師何在?」雲曰:

    「軍師已至。想此時已與主公相見也。」

    二人擒吳懿回寨。張任自退入東門去了。張飛,趙雲,回寨中見孔明。簡雍,蔣琬

    ,已在帳中。飛下馬來參軍師。孔明驚問曰:「如何得先到?」玄德具述義釋嚴顏之事

    。孔明賀曰:「張將軍能用謀,皆主公之洪褔也。」

    趙雲解吳懿見玄德。玄德曰:「汝降否?」吳懿曰:「我既被捉,如何不降?」玄

    德大喜,親解其縛。孔明問:「城中有幾人守城?」吳懿曰:「有劉季玉之子劉循,輔

    將劉瑰,張任。劉瑰不打緊,張任乃蜀郡人,極有膽略,不可輕敵。」孔明曰:「先捉

    張任,然後取雒城。」問:「城東這座橋名為何橋?」吳懿曰:「金雁橋。」

    孔明遂乘馬至橋邊,遶河看了一遍,回到寨中,喚黃忠,魏延聽令曰:「離金雁橋

    南五六里,兩岸都是蘆葦蒹葭,可以埋伏。魏延引一千槍手伏於左,單戳馬上將;黃忠

    引一千刀手伏於右,單砍坐下馬。殺敗彼軍,張任必投山東小路而去。張翼德引一千軍

    伏在那裏,就彼處擒之。」又喚趙雲伏於金雁橋北:「待我引張任過橋,你便將橋拆斷

    ,卻勒兵於橋北,遙為之勢,使張任不敢望北而走,退投南去,卻好中計。」調遣已定

    ,孔明自去誘敵。

    卻說劉璋差卓膺,張翼二將,前至雒城助戰。張任教張翼與劉瑰守城,自與卓膺為

    前後二隊,任為前隊,膺為後隊,出城退敵。孔明引一隊不整不齊軍,過金雁橋來,與

    張任對陣。孔明乘四輪車,綸巾羽扇而出,兩邊百餘騎簇擁,搖指張任曰:「曹操以百

    萬之眾,聞吾之名,望風而逃;令汝何人,敢不投降?」

    張任看見孔明軍伍不齊,在馬上冷笑曰:「人說諸葛用兵如神,原來有名無實!」

    把槍一招,大小軍校齊殺過來。孔明棄了四輪車,上馬退走過橋。張任從背後趕來。過

    了金雁橋,見玄德軍在左,嚴顏軍在右,衝殺將來。張任知是計,急回軍時,橋已拆斷

    了;欲投北去,只見趙雲一軍隔岸排開,遂不敢投北,逕往南遶河而走。

    走不到五六里,早到蘆葦叢雜處。魏延一軍從蘆中忽起,都用長槍亂戳。黃忠一軍

    伏在蘆葦裏,用長刀只剁馬蹄。馬軍盡倒,皆被執縛。步軍那裏敢來?張任引數十騎望

    山路而走,正撞著張飛。張任方欲退走,張飛大喝一聲,眾軍齊上,將張任活捉了。原

    來卓膺見張任中計,已投趙雲前降了,一發都到了大寨。

    玄德賞了卓膺,張飛解張任至。孔明亦坐於帳中。玄德謂張任曰:「蜀中諸將,望

    風而降,汝何不早投降?」張任睜目怒叫曰:「忠臣豈肯事二主乎?」玄德曰:「汝不

    識天時耳。降即免死。」任曰:「令日便降,久後也不降!可速殺我!」玄德不忍殺之

    。張任厲聲高罵。孔明命斬之以全其名。後人有詩讚曰:

    烈士豈甘從二主?張君忠勇死猶生。高明正似天邊月,夜夜流光照雒城。

    玄德感歎不已,令收其屍首,葬於金雁橋側,以表其忠。次日,令嚴顏,吳懿等一

    班蜀中降將為前部,直至雒城,大叫:「早開門受降,免一城生靈受苦!」劉瑰在城中

    大罵,嚴顏方待取箭射之,忽見城上一將,拔劍砍翻劉瑰,開門投降。玄德軍馬入雒城

    ,劉循開西門走脫,投成都去了。玄德出榜安民。殺劉瑰者,乃武陽人張翼也。

    玄德得了雒城,重賞諸將。孔明曰:「雒城已破,成都只在目前;惟恐外州郡不寧

    。可令張翼,吳懿引趙雲撫外水,定江陽,犍為等處所屬州郡,令嚴顏,卓膺引張飛撫

    巴西,德陽所屬州郡;就委官按治平靖,即勒兵回成都取齊。」

    張飛,趙雲領命,各自引兵去了。孔明問:「前去有何處關隘?」蜀中降將曰:「

    止綿竹有重兵守禦,若得綿竹,成都唾手可得。」孔明便商議進兵。法正曰:「雒城既

    破,蜀中危矣。主公欲以仁義服眾,且勿進兵。某作一書上劉璋,陳說利害,璋自然降

    矣。」孔明曰:「孝直之言最善。」便令寫書遣人逕往成都。

    卻說劉循逃回見父,說雒城已陷,劉璋慌聚眾官商議。從事鄭度獻策曰:「今劉備

    雖攻城奪地,然兵不甚多,士眾未附,野穀是資,軍無輜重。不如盡驅巴西,梓潼民,

    過涪水以西。其倉廩野穀,盡皆燒除,深溝高壘,靜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

    ,不過百日,彼兵自走。我乘虛擊之,備可擒也。」劉璋曰:「不然。吾聞拒敵以安民

    ,未聞動民以備敵也。此言非保全之計。」正議間,人報法正有書至。劉璋喚入,呈上

    書,璋拆開視之。其略曰:

    前蒙遣差結好荊州,不意主公左右不得其人,以致如此。今荊州眷念舊情,不忘族

    誼。主公若能幡然歸順,量不薄待。望三思裁示。

    劉璋大怒,扯毀其書,大罵:「法正賣主求榮,忘恩背義之賊!」逐其使者出城,

    即時遣妻弟費觀,提兵前去,把守綿竹。費觀保舉南陽人姓李,名嚴,字正方,一同領

    兵。當下費觀,李嚴點三萬軍來守綿竹。益州太守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上書

    於劉璋,請往漢中借兵。璋曰:「張魯與吾世讎,安肯相救?」和曰:「雖然與我有讎

    ,劉備軍在雒城,勢在危急,脣亡則齒寒,若以利害說之,必然肯從。」璋乃修書遣使

    前赴漢中。

    卻說馬超自兵敗入羌,二載有餘,結好羌兵,攻取隴西州郡。所到之處,盡皆歸降

    ;惟冀城攻打不下。刺史韋康,累遣人求於夏侯淵。淵不得曹操言語,未敢動兵。韋康

    見救兵不來,與眾商議:「不如投降馬超。」參軍楊阜哭諫曰:「超等叛君之徒,豈可

    降之?」康曰:「事勢至此,不降何待?」

    阜苦諫不從。韋康大開城門,投降馬超。超大怒曰:「汝今事急請降,非真心也!

    」將韋康等四十餘人盡斬之,不留一人。有人言:「楊阜勸韋康休降,可斬之。」超曰

    :「此人守義,不可斬也。」復用楊阜為參軍。阜薦梁寬,趙衢二人,超盡用為軍官。

    楊阜告馬超曰:「阜妻死於臨洮,乞告兩個月假,歸葬其妻,便回。」

    馬超從之。楊阜過歷城,來見撫彝將軍姜敘。敘與阜是姑表兄弟。敘之母是阜之姑

    ,時年已八十二。當日楊阜入姜敘內宅,拜見其姑,哭告曰:「阜守城不能保,主亡不

    能死,愧無面見姑。馬超叛君,妄殺郡守,一州士民,無不恨之。今吾兄坐據歷城,竟

    無討賊之心,此豈人臣之理乎?」言罷,淚流出血。

    敘母聞言,喚姜敘入,責之曰:「韋使君遇害,亦爾之罪也。又謂阜曰:「汝既降

    人,且食其祿,何故又興心討之?」阜曰:「吾從賊者,欲留殘生,與主報冤也。」敘

    曰:「馬超英勇,急難圖之。」阜曰:「有勇無謀,易圖也。吾已暗約下梁寬,趙衢。

    兄若肯興兵,二人必為內應。」敘母曰:「汝不早圖,更待何時?誰不有死?死於忠義

    ,死得其所也。勿以我為念。汝若不聽義山之言,吾當先死,以絕汝念。」

    敘乃與統兵校尉尹奉,趙昂商議。原來趙昂之子趙月,現隨馬超為裨將。趙昂當日

    應允,歸見其妻王氏曰:「吾今日與姜敘,楊阜,尹奉一處商議,欲報韋康之讎。想吾

    子趙月現隨馬超,今若興兵,超必先殺吾子,奈何?」其妻厲聲曰:「雪君之父大恥,

    雖喪身亦不惜,何況一子乎?君若顧子而不行,吾當先死矣。」趙昂乃決。次日一同起

    兵。姜敘,楊阜屯歷城,尹奉,趙昂屯祁山。王氏乃盡將首飾資帛,親自往祁山軍中,

    賞勞軍士,以勵其眾。

    馬超聞姜敘,楊阜會合尹奉,趙昂興兵舉事,大怒,即將趙月斬之;令龐德,馬岱

    盡起軍馬,殺奔歷城來。姜敘,楊阜引兵出。兩陣圓處,楊阜,姜敘衣白袍而出,大罵

    曰:「叛君無義之賊!」馬超大怒,衝將過來,兩軍混戰。姜敘、楊阜,如何抵得馬超

    ,大敗而走。馬超驅兵趕來。背後喊聲起處,尹奉,趙昂殺來。超急回時,兩下夾攻,

    首尾不能相顧。

    正鬥間,斜刺裏大隊軍馬殺來。原來是夏侯淵得了曹操軍令,正領軍來破馬超。超

    如何當得了三路軍馬,大敗奔回,走了一夜。比及平明,到得冀城叫門時,城上亂箭射

    下。梁寬,趙衢,立在城上,大罵馬超,將馬超妻楊氏從城上一刀砍了,撇下屍首來;

    又將馬超幼子三人,並至親十餘口,都從城上,一刀一個,剁將下來。

    超氣噎塞胸,幾乎墜下馬來。背後夏侯淵引兵追趕。超見勢大,不敢戀戰,與龐德

    ,馬岱殺開一條路走。前面又撞見姜敘,楊阜,殺了一陣;衝得過去,又撞著尹奉,趙

    昂,殺了一陣。零零落落,剩得五六十騎,連夜奔走。四更前後,走到歷城下,守門者

    只道姜敘兵回,大開城門接入。超從城南門邊殺起,盡洗城中百姓。至姜敘宅,拏出老

    母。母全無懼色,指馬超而大罵。超大怒。自取劍殺之。尹奉,趙昂,全家老幼,亦盡

    被馬超所殺。昂妻王氏因在軍中,得免於難。

    次日,夏侯淵大軍至,馬超棄城殺出,望西而逃。行不得二十里,前面一軍擺開,

    為首的是楊阜。超切齒而恨,拍馬挺槍刺之。阜兄弟七人,一齊來助戰。馬岱,龐德,

    敵住後軍。阜等七人,皆被馬超殺死。阜身中五槍,猶然死戰。後面夏侯淵大軍趕來,

    馬超遂走。只有龐德,馬岱六七騎後隨而去。

    夏侯淵自行安撫西諸州人民,令姜敘等各各分守,用車載楊阜赴許都,見曹操。操

    封阜為關內侯。阜辭曰:「阜無捍難之功,又無死難之節,於法當誅,何顏受職?」操

    嘉之,卒與之爵。

    卻說馬超與龐德,馬岱商議,逕往漢中投張魯。張魯大喜,以為得馬超,則西可吞

    益州,東可以拒曹操,乃商議欲以女招超為婿。大將楊柏諫曰:「馬超妻子遭慘禍,皆

    超之貽害也。主公豈可以女與之?」魯從其言,遂罷招婿之議。或以楊柏之言,告知馬

    超。超大怒,有殺楊柏之意。楊柏知之,與兄楊松商議,亦圖馬超之心。

    正值劉璋遣使求救於張魯,魯不從。忽報劉璋又遣黃權到。權先來見楊松,說:「

    東西兩川,實為脣齒;西川若破,東川亦難保矣。今若肯相救,當以二十州相酬。」松

    大喜,即引黃權來見張魯,說脣齒利害,更以二十州相謝。魯喜其利,從之。巴西閻圃

    諫曰:「劉璋與主公世讎,今事急求救,詐許割地,不可從也」忽階下一人進曰:「某

    雖不才,願乞一旅之師,生擒劉備。務要割地以還。」正是:方看真主來西蜀,又見精

    兵出漢中。未知其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第六十五回:馬超大戰葭萌關,劉備自領益州牧

    卻說閻圃正勸張魯勿助劉璋,只見馬超挺身出曰:「超感主公之恩,無可上報。願

    領一軍攻取葭明關,生擒劉備。務要劉璋割二十州奉還主公。」張魯大喜,先遣黃權從

    小路而回,隨即點兵二萬與馬超。此時龐德臥病不能行,留於漢中。張魯令楊柏監軍。

    超與弟馬岱選日起程。

    卻說玄德軍馬在雒城。法正所差下書人回報說:「鄭度勸劉璋盡燒野谷,並各處倉

    廩,率巴西之民,避於涪水西,深溝高壘而不戰。」玄德,孔明聞之,皆大驚曰:「若

    用此言,吾勢危矣!」法正笑曰:「主公勿憂,此計雖毒,劉璋必不能用也。」

    不一日,人傳劉璋不肯遷動百姓,不從鄭度之言。玄德聞之,方始寬心。孔明曰:

    「可速進兵取綿竹,如得此處,成都易取矣。」遂遣黃忠,魏延領兵前進。費觀聽知玄

    德兵來,差李嚴出迎。嚴領三千兵出,各布陣完。黃忠出馬,與李嚴戰四五十合,不分

    勝負。孔明在陣中教鳴金收軍,黃忠回陣,問曰:「正待要擒李嚴,軍師何故收兵?」

    孔明曰:「吾已見李嚴武藝,不可力取。來日再戰,汝可詐敗,引入山谷,出奇兵以勝

    之。」

    黃忠領計。次日,李嚴再引兵來,黃忠又出戰,不十合詐敗,引兵便走。李嚴趕來

    ,迤邐趕入山谷,猛然省悟。急待回時,前面魏延引兵擺開。孔明自在山頭,喚曰:「

    公如不降,兩下已伏強弩,欲與吾龐士元報讎矣。」李嚴忙下馬卸甲投降,軍士不曾傷

    害一人。孔明引李嚴見玄德,玄德待之甚厚。嚴曰:「費觀雖是益州親戚,與某甚密,

    當往說之。」玄德即命李嚴回城招降費觀。

    嚴入綿竹城,對費觀讚玄德如此仁德;今若不降,必有大禍。觀從其言,開門投降

    。玄德遂入綿竹,商議分兵取成都。忽流星馬急報,言:「孟達,霍峻守葭明關,今被

    東川張魯遣馬超與楊柏,馬岱領兵攻打甚急,救遲則關隘休矣。」玄德大驚。孔明曰:

    「須是張,趙二將,方可與敵。」玄德曰:「子龍引兵在外未回。翼得已在此,可急遺

    之。」孔明曰:「主公且勿言,容亮激之。」

    卻說張飛聞馬超攻關,大叫而入曰:「辭了哥哥,便去戰馬超也!」孔明佯作不聞

    ,對玄德曰:「今馬超侵犯關隘,無人可敵;除非往荊州取關雲長來,方可與敵。」張

    飛曰:「軍師何故小覷吾?吾曾獨拒曹操百萬之兵,豈愁馬超一匹夫乎?」孔明曰:「

    翼德拒水斷橋,此因曹操不知虛實耳。若知虛實將軍豈得無事?今馬超之勇,天下皆知

    。渭橋大戰,殺得曹操割鬚棄袍,幾乎喪命,非等閒之比,雲長且未必能勝。」飛曰:

    「我只今便去;如勝不得馬超,甘當軍令!」孔明曰:「即爾肯寫文書,便為先鋒。請

    主公親自去一遭。留亮守綿竹。待子龍來,卻作商議。」魏延曰:「某亦願往。」

    孔明令魏延帶五百哨馬先行,張飛第二,玄德後隊,望葭明關進發。魏延哨馬先到

    關下,正遇楊柏。魏延與楊柏交戰,不十合,楊柏敗走。魏延要奪張飛頭功,乘勢趕去

    ,前面一軍擺開,為首乃是馬岱。魏延只道是馬超,舞刀躍馬迎之。與馬岱戰不十合,

    岱敗走。延趕去,被岱回身一箭,中了魏延左臂。延急回馬走。馬岱趕至關前,只見一

    將喊聲如雷,從關上飛馬奔至面前。原來是張飛初到關上,聽得關前廝殺,便來看時,

    正見魏延中箭,因驟馬下關,救了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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