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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40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423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第七十七回:玉泉山關公顯聖,洛陽城曹操感神

    卻說孫權求計於呂蒙。蒙曰:「吾料關某兵少,必不從大路而逃。麥城正北有險峻

    小路,必從此路而去。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於麥城之北二十里。彼軍至,不可與敵

    ,只可隨後掩殺。彼軍定無戰心,必奔臨沮。卻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於臨沮山僻小路

    ,關某可擒矣。今遣將士各門攻打,只空北門,待其出走。」

    權聞計,令呂範再卜之。卦成,範告曰:「此卦主敵人投西北而走。今夜亥時必然

    就擒。」權大喜,遂令朱然、潘璋領兩枝精兵,各依軍令埋伏去訖。

    且說關公在麥城,計點馬步軍兵,止剩三百餘人;糧草又盡。是夜城外吳兵招喚各

    軍姓名,越城而去者甚多。救兵又不見到。心中無計,謂王甫曰:「吾悔昔日不用公言

    !今日危急,將復如何?」甫哭告曰:「今日之事,雖子牙復生,亦無計可施也。」趙

    累曰:「上庸救兵不至,乃劉封、孟達按兵不動之故。何不棄此孤城,奔入西川,再整

    兵來,以圖恢復?」公曰:「吾亦欲如此。」遂上城觀之。見北門外敵軍不多,因問本

    城居民:「此去往北,地勢若何?」答曰:「此去皆是山僻小路,可通西川。」公曰:

    「今夜可走此路。」王甫諫曰:「小路有埋伏,可走大路。」公曰:「雖有埋伏,吾何

    懼哉!」即下令:馬步官軍,嚴整裝束,準備出城。甫哭曰:「君侯於路,小心保重!

    某與部卒百餘人,死據此城;城雖破,身不降也!專望君侯速來救援!」公亦與泣別

    。遂留周倉與王甫同守麥城。關公自與關平、趙累引殘卒二百餘人,突出北門。關公橫

    刀前進。行至初更以後,約走二十餘里,只見山凹處,金鼓齊鳴,喊聲大震,一彪軍馬

    ;為首大將朱然,驟馬挺鎗叫曰:「雲長休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公大怒,拍馬

    輪刀來戰。朱然便走,公乘勢追殺。一棒鼓響,四下伏兵皆起。公不敢戰,望臨沮小路

    而走。朱然率兵掩殺。

    關公所隨之兵,漸漸稀少。走不得四五里,前面喊聲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驟馬舞

    刀殺來。公大怒,輪刀相迎;只三合,潘璋敗走。公不敢戀戰,急望山路而走。背後關

    平趕來,報說趙累已死於亂軍中。關公不勝悲惶,遂令關平斷後,公自在前開路,隨行

    止剩得十餘人。行至決石,兩下是山,山邊皆蘆葦敗草,樹木叢雜。時已五更將盡。

    正走之間,一聲喊起,兩下伏兵盡出,長釣套索,一齊並舉,先把關公坐下馬絆倒

    。關公翻身落馬,被潘璋部將馬忠所獲。關平知父被擒,火速來救;背後潘璋、朱然率

    兵齊至,把關平四下圍住。平孤身獨戰,力盡亦被執。至天明,孫權聞關公父子已被擒

    獲,大喜,聚眾將於帳中。

    少時,馬忠簇擁關公至前。權曰:「孤久慕將軍盛德,欲結秦、晉之好,何相棄耶

    ?公平昔自以為天下無敵,今日何由被吾所擒?將軍今日還服孫權否?」關公厲聲罵曰

    :「碧眼小兒,紫髯鼠輩!吾與劉皇叔桃園結義,誓扶漢室,豈與汝叛漢之賊為伍耶!

    我今誤中奸計,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權回顧眾官曰:「雲長世之豪傑,孤深愛之。今欲以禮相待,勸使歸降,何如?」

    主簿左咸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時,封侯賜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馬一

    提金,下馬一提銀:如此恩禮,畢竟留之不住,聽其斬關殺將而去,致使今日反為所逼

    ,幾欲遷都以避其鋒。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貽後患。」

    孫權沈吟半晌,曰:「斯言是也。」遂命推出。於是關公父子皆遇害:時建安二十

    四年冬十二月也。關公卒年五十八歲。後人有詩歎曰:

    漢末才無敵,雲長獨出群:神威能奮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鏡,春秋義薄雲。

    昭然垂萬古,不止冠三分。又有詩曰:

    人傑惟追古解良,士民爭拜漢雲長。桃園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與王。氣挾風雷

    無匹敵,志垂日月有光芒。至今廟貌盈天下。古木寒鴉幾夕陽。

    關公既歿,坐下赤兔馬被馬忠所獲,獻與孫權。權即賜馬忠騎坐。其馬數日不食草

    料而死。

    卻說王甫在麥城中,骨顫肉驚,乃問周倉曰:「昨夜夢見主公渾身血污,立於前;

    急問之,忽然驚覺。不知主何吉凶?」

    正說間,忽報吳兵在城下,將關公父子首級招安。王甫、周倉大驚,急登城視之,

    果關公父子首級也。王甫大叫一聲,墮城而死。周倉自刎而亡。於是麥城亦屬東吳。

    卻說關公英魂不散,蕩蕩悠悠,直至一處,乃荊門州當陽縣一座山,名為玉泉山。山上

    有一老僧,法名普靜,原是汜水關鎮國寺中長老;後因雲遊天下,來到此處,見山明水

    秀,就此結草為庵,每日坐禪參道;身邊只有一小行者,化飯度日。是夜日白風清,三

    更已後,普靜正在庵中默坐,忽聞空中有人大呼曰:「還我頭來!」普靜仰面諦觀,只

    見空中一人,騎赤兔馬,提青龍刀;左有一白面將軍、右有一黑臉虯髯之人相隨;一齊

    按落雲頭,至玉泉山頂。普靜認得是關公,遂以手中麈尾擊其戶曰:「雲長安在?」

    關公英魂領悟,即下馬乘風落於庵前,叉手問曰:「吾師何人?願求法號。」普靜

    曰:「老僧普靜,昔日汜水關前鎮國寺中,曾與君侯相會,今日豈遂忘之耶?」公曰:

    「向蒙相救,銘感不忘。今某已遇禍而死,願求清誨,指點迷途。」普靜曰:「昔非今

    是,一切休論,後果前因,彼此不爽。今將軍為呂蒙所害,大呼『還我頭來』,然則顏

    良、文醜五關六將等眾人之頭,又將向誰索耶?」

    於是關公恍然大悟,稽首皈依而去。後往往於玉泉山顯聖護民。鄉人感其德,就於

    山頂上建廟,四時致祭。後人題一聯於其廟云:

    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

    愧青天。

    卻說孫權既害了關公,遂盡收荊襄之地,賞犒三軍,設宴大會諸將慶功;置呂蒙於

    上位,顧謂眾將曰:「孤久不得荊州,今唾手而得,皆子明之功也。」蒙再三遜謝。權

    曰:「昔周郎雄略過人,破曹操於赤壁,不幸早殀,魯子敬代之。子敬初見孤時,便及

    帝王大略,此一快也;曹操東下,諸人皆勸孤降,子敬獨勸孤召公瑾逆而擊之,此二快

    也。惟勸吾借荊州與劉備,是其一短。今子明設計定謀,立取荊州,勝子敬、周郎多矣

    。」

    於是親酌酒賜呂蒙。呂蒙接酒欲飲,忽然擲盃於地,一手揪住孫權,厲聲大罵曰:

    「碧眼小兒!紫髯鼠輩,還識我否?」眾將大驚。急救時,蒙推倒孫權,大步前進,坐

    於孫權位上,兩眉倒豎,雙眼圓睜,大喝曰:「我自破黃巾以來,縱橫天下三十餘年,

    今被汝一旦以奸計圖我,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當追呂賊之魂!我乃漢壽亭侯關雲長也

    。」

    權大驚,慌忙率大小將士,皆下拜。只見呂蒙倒於地上,七竅流血而死。眾將見之

    ,無不恐懼。權將呂蒙屍首,具棺安葬,贈南郡太守潺陵侯;命其子呂霸襲爵。孫權自

    此感關公之事,驚訝不已。忽報張昭自建業而來。權君入問之。昭曰:「今主公損了關

    公父子,江東禍不遠矣。此人與劉備桃園結義之時,誓同生死。今劉備已有兩川之兵;

    更兼諸葛亮之謀,張、黃、馬、趙之勇;備若知雲長父子遇害,必起傾國之兵,奮力報

    讎:恐東吳難與敵也。」

    權聞之大驚,跌足曰:「孤失計較也!似此如之奈何?」昭曰:「主公勿憂,某有

    一計,令西蜀之兵不犯東吳,荊州如磐石之安。」權問何計。昭曰:「今曹操擁百萬之

    眾,虎視華夏,劉備急欲報讎,必與操約和。若二處連兵而來,東吳危矣;不如先遣人

    將關公首級,轉送與曹操,明教劉備知是操之所使,必痛恨於操。西蜀之兵,不向吳而

    向魏矣。吾乃觀其勝負,於中取事:此為上策。」

    權從其言,隨遣使者以木匣盛關公首級,星夜送與曹操。時操從摩陂班師回洛陽,

    聞東吳送關公首級至,喜曰:「雲長已死,吾夜眠貼席矣。」階下一人出曰:「此乃東

    吳移禍之計也。」操視之:乃主簿司馬懿也。操問其故,懿曰:「昔劉、關、張三人桃

    園結義之時,誓同生死。今東吳害了關公,懼其復讎,故將首級獻與大王,使劉備遷怒

    大王,不攻吳而攻魏,他卻於中乘便而圖事耳。」

    操曰:「仲達之言是也。孤以何策解之?」懿曰:「此事極易。大王可將關公首級

    ,刻一香木之軀以配之,葬以大臣之禮。劉備知之,必深恨孫權,盡力南征。我卻觀其

    勝負:蜀勝則擊吳,吳勝則擊蜀。二處若得一處,那一處亦不久也。」操大喜,從其計

    ,遂召吳使入。呈上木匣。操開匣視之,見關公面如平日。操笑曰:「雲長公別來無恙

    !」

    言未畢,只見關公口開目動,鬚髮皆張,操驚倒。眾官急救,良久方醒,顧謂眾官

    曰:「關將軍真天神也!」吳使又將關公顯聖附體、罵孫權追呂蒙之事告操。操愈加恐

    懼,遂設牲醴祭祀,刻沈香木為軀,以王侯之禮,葬於洛陽南門外。令大小官員送殯,

    操自拜祭,贈為荊王,差官守墓;即遣吳使回江東去訖。

    卻說漢中王自東川回成都,法正奏曰:「王上先夫人去世;孫夫人又南歸,未必再

    來。人倫之道,不可廢也。必納王妃,以襄內政。」漢中王從之。法正復奏曰:「吳懿

    有一妹,美而且賢。嘗聞有相者,相此女後必大貴。先曾許劉焉之子劉瑁;瑁早殀。其

    女至今寡居,大王可納之為妃。」漢中王曰:「劉瑁與我同宗,於理不可。」法正曰:

    「論其親疏,何異晉文之與懷嬴乎?」漢中王乃依允,遂納吳氏為王妃。後生二子:長

    劉永,字公壽;次劉理,字奉孝。

    且說東西兩川,民安國富,田禾大成。忽有人自荊州來,言東吳求婚於關公,關公

    力拒之。孔明曰:「荊州危矣!可使人替關公回。」

    正商議間,荊州捷報使命,絡繹而至。不一日,關興到,具言水渰七軍之事。忽又

    報馬到來,報說關公於江邊多設墩臺,隄防甚密,萬無一失。因此玄德放心。

    忽一日,玄德自覺渾身肉顫,行坐不安;至夜不能寧睡,起坐內室,秉燭看書,覺

    神思昏迷,伏几而臥;室中忽起一陣冷風,燈滅復明,抬頭見一人立於燈下。玄德問曰

    :「汝何人,夤夜至吾內室?」其人不答。玄德疑怪,自起視之,乃是關公於燈影下,

    往來躲避。玄德曰:「賢弟別來無恙!夜深至此,必有大故。吾與汝情同骨肉,因何迴

    避?」關公泣告曰:「願兄起兵,以雪弟恨!」

    言訖,冷風驟起,關公不見。玄德忽然驚覺,乃是一夢:時正三鼓。玄德大疑,急

    出前殿,使人請孔明來。孔明入見。玄德細言夢警。孔明曰:「此乃王上心思關公,故

    有此夢。何必多疑?」玄德再三疑慮,孔明以善言解之。

    孔明辭出,至中門外,迎見許靖。靖曰:「某纔赴軍師府下報一機密,聽知軍師入

    宮,特來至此。」孔明曰:「有何機密?」靖曰:「某適聞外人傳說,東吳呂蒙已襲荊

    州,關公已遇害,故特來密報軍師。」孔明曰:「吾夜觀天象,見將星落於荊、楚之地

    ,已知雲長必然被禍,但恐王上憂慮,故未敢言。」

    二人正說之間,忽然殿內轉出一人,扯住孔明衣袖而言曰:「如此凶信,公何瞞我

    !」孔明視之,乃玄德也。孔明、許靖奏曰:「適來所言,皆傳聞之事,未足深信。願

    王上寬懷,勿生憂慮。」玄德曰:「吾與雲長,誓同生死;彼若有失,孤豈能獨生耶!

    」孔明、許靖正勸解之間,忽近侍奏曰:「馬良、伊籍至。」玄德急召入問之。二人

    具說荊州有失,關公兵敗求救,呈上表章。未及拆觀,侍臣又奏荊州廖化至。玄德急召

    入。化哭拜於地,細奏劉封、孟達不發救兵之事。

    玄德大驚曰:「若如此,吾弟休矣!」孔明曰:「劉封、孟達如此無禮,罪不容誅

    !王上寬心,亮親提一旅之師,去救荊州之急。」玄德泣曰:「雲長有失,孤斷不獨生

    !孤來日自提一軍去救雲長!」遂一面差人赴閬中報知翼德,一面差人會集人馬。

    未及天明,一連數次報,說關公夜走臨沮,為吳將所獲,義不屈節,父子歸神。玄

    德聽罷,大叫一聲,昏絕於地。正是:為念當年同誓死,忍教今日獨捐生!未知玄德性

    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八回:治風疾神醫身死,傳遺命奸雄數終

    卻說漢中王聞關公父子遇害,哭倒於地;眾文武急救,半晌方醒,扶入內殿。孔明

    勸曰:「王上少憂:自古道:『死生有命。』關公平日剛而自矜,故今日有此禍。王上

    且宜保養尊體,徐圖報讎。」玄德曰:「孤與關、張二弟桃園結義時,誓同生死。今雲

    長已亡,孤豈能獨享富貴乎!」

    言未畢,只見關興號慟而來。玄德見了,大叫一聲,又哭絕於地。眾官救醒。一日

    哭絕三五次,三日水漿不進,只是痛哭;淚濕衣襟,斑斑成血。孔明與眾官再三勸解。

    玄德曰:「孤與東吳,誓不同日月也!」孔明曰:「聞東吳將關公首級獻與曹操,操以

    王侯禮祭葬之。」玄德曰:「此何意也?」孔明曰:「此是東吳欲移禍於曹操,操知其

    謀,故以厚禮葬關公,令主上歸怨於吳也。」玄德曰:「吾今即提兵問罪於吳,以雪吾

    恨!」孔明諫曰:「不可。吳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吳;各懷譎計,伺隙而乘。主

    上只宜按兵不動,且與關公發喪。待吳、魏不和,乘時而伐之,可也。」

    眾官又再三勸諫,玄德方纔進膳,傳旨川中大小將士,盡皆挂孝。漢中王親出南門

    招魂祭奠,號哭終日。

    卻說曹操在洛陽,自葬關公後,每夜合眼便見關公。操甚驚懼,問於眾官。眾官曰

    :「洛陽行宮舊殿多妖,可造新殿居之。」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恨無良工

    。」賈詡曰:「洛陽良工有蘇越者,最有巧思。」操召入,令畫圖像。蘇越畫成九間大

    殿,前後廊廡樓閣,呈與操。操視之曰:「汝畫甚合孤意,但恐無棟梁之材。」蘇越曰

    :「此去離城三十里,有一潭,名躍龍潭。前有一祠,名躍龍祠。祠傍有一株大梨樹,

    高十餘丈,堪作建始殿之梁。」

    操大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次日,回報梨樹鋸解不開,斧砍不入,不能斬伐。操

    不信,親領數百騎,直至躍龍祠前下馬,仰觀那樹,亭亭如華蓋,直侵雲漢,並無曲節

    。操命砍之,鄉老數人前來諫曰:「此樹已數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

    操大怒曰:「吾平生遊歷普天之下,四十餘年,上至天子,下至庶人,無不懼孤;是何

    妖神,敢違孤意!」

    言訖,拔所佩劍親自砍之,錚然有聲,血濺滿身。操愕然大驚,擲劍上馬,回至宮

    內。是夜二更,操睡臥不安,坐於殿中,隱几而寐。忽見一人披髮仗劍,身穿皂衣,直

    至面前,指操喝曰:「吾乃梨樹之神也。汝蓋建始殿,意欲篡逆,卻來伐吾神木!吾知

    汝數盡,特來殺汝!」操大驚,急呼:「武士安在?」皂衣人仗劍欲砍操。操大叫一聲

    ,忽然驚覺,頭腦疼痛不可忍;急傳旨遍求良醫;治療不能痊可。眾官皆憂。華歆入

    奏曰:「大王知有神醫華佗否?」操曰:「即江東醫周泰者乎?」歆曰:「是也。」操

    曰:「雖聞其名,未知其術。」歆曰:「華佗字元化:沛國譙郡人也。其醫術之妙,世

    所罕有。但有患者,或用藥,或用鍼,或用灸,隨手而愈。若患五臟六腑之疾,藥不能

    效者,以麻肺湯飲之,令病者如醉死,卻用尖刀剖開其腹,以藥湯洗其臟腑,病人略無

    疼痛。洗畢,然後以藥線縫口,用藥敷之。或一月,或二十日,即平復矣。其神妙如此

    。」

    「一日,佗行於道上,聞一人呻吟之聲。佗曰:『此飲食不下之病。』問之果然。

    佗令取蒜虀汁三升飲之,吐蛇一條,長二三尺,飲食即下。廣陵太守陳登,心中煩懣,

    面赤,不能飲食,求佗醫治。佗以藥飲之,吐蟲三升,皆赤頭,首尾動搖。登問其故。

    佗曰:『此因多食魚腥,故有此毒。今日雖愈,三年之後,必將復發,不可救也。』後

    陳登果三年而死。

    「又有一人眉間生一瘤,癢不可當,令佗視之。佗曰:『內有飛物。』人皆笑之。

    佗以刀割開,一黃雀飛去,病者即愈。有一人被犬咬足指,隨長肉二塊,一痛一癢,俱

    不可忍。佗曰:『痛者內有針十個,癢者內有黑白棋子二枚。』人皆不信,佗以刀割開

    ,果應其言。此人真扁鵲、倉公之流也。見居金城,離此不遠,大王何不召之?」操

    即差人星夜請華佗入內,令診脈視疾。佗曰:「大王頭腦疼痛,因患風而起。病根在腦

    袋中,風涎不能出。枉服湯藥,不可治療。某有一法:先飲麻肺湯,然後用利斧砍開腦

    袋,取出風涎,方可除根。」操大怒曰:「汝要殺孤耶!」佗曰:「大王曾聞關公中毒

    箭,傷其右臂,某刮骨療毒,關公略無懼色?今大王小可之疾,何多疑焉?」操曰:「

    臂痛可刮,腦袋安可砍開?汝必與關公情熟,乘此機會,欲報讎耳!」呼左右拏下獄中

    ,拷問其情。賈詡諫曰:「似此良醫,世罕其匹,未可廢也。」操叱曰:「此人欲乘機

    害我,正與吉平無異!」急令追拷。

    華佗在獄,有一獄卒,姓吳,人皆稱為「吳押獄」。此人每日以酒食供奉華佗。佗

    感其恩,乃告曰:「我今將死,恨有青囊書,未傳於世。感公厚意,無可為報;我修一

    書,公可遣人送與我家,取青囊書來贈公,以繼吾術。」吳押獄大喜曰:「我若得此書

    ,棄了此役,醫治天下病人,以傳先生之德。」佗即修書付吳押獄。吳押獄直至金城,

    問佗之妻取了青囊書,回至獄中,付與華佗。檢看畢,佗即將書贈與吳押獄。吳押獄持

    回家中藏之。

    旬日之後,華佗竟死於獄中。吳押獄買棺殯殮訖,脫了差役回家,欲取青囊書看習

    ,只見其妻正將書在那裏焚燒。吳押獄大驚,連忙搶奪,全卷已被燒毀,只剩得一兩葉

    。吳押獄怒罵其妻。妻曰:「縱然學得與華佗一般神妙,只落得死於牢中,要他何用?

    」吳押獄嗟歎而止。因此青囊書不曾傳於世,所傳者止閹雞豬等小法,乃燒剩一兩頁中

    所載也,後人有詩曰:

    華佗仙術比長桑,神識如窺垣一方。惆悵人亡書亦絕,後人無復見青囊!

    卻說曹操自殺華佗之後,病勢愈重,又憂吳、蜀之事。正慮間,近臣忽奏東吳遣使

    上書。操取書拆視之。略曰:

    臣孫權久知天命已歸王上,伏望早正大位,遣將剿滅劉備,掃平兩川,臣即率群下

    納土歸降矣。

    操觀畢大笑,出示群臣曰:「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侍中陳群等奏曰:「漢室

    久已衰微,殿下功德巍巍,生靈仰望。今孫權稱臣歸命,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殿下

    宜應天順人,早正大位。」操笑曰:「吾事漢多年,雖有功德及民,然位至於王,名爵

    已極,何敢更有他望?苟天命在孤,孤為周文王矣。」司馬懿曰:「今孫權既稱臣歸附

    ,王上可封官賜爵,令拒劉備。」操從之,表封孫權為驃騎將軍南昌侯,領荊州牧。即

    日遣使齎誥敕赴東吳去訖。

    操病勢轉加。忽一夜夢三馬同槽而食,及曉,問賈詡曰:「孤向日曾夢三馬同槽,

    疑是馬騰父子為禍;今騰已死,昨宵復夢三馬同槽。主何吉凶?」詡曰:「祿馬吉兆也

    。祿馬歸於曹,主上何必疑乎?」操因此不疑。後人有詩曰:

    三馬同槽事可疑,不知已植晉根基。曹瞞空有奸雄略,豈識朝中司馬師?

    是夜操臥寢室,至三更,覺頭目昏眩,乃起,伏几而臥。忽聞殿中聲如裂帛,操驚

    視之,忽見伏皇后、董貴人、二皇子并伏完、董承等二十餘人,渾身血污,立於愁雲之

    內,隱隱聞索命之聲。操急拔劍望空砍去,忽然一聲響亮,震塌殿宇西南一角。操驚倒

    於地,近侍救出,遷於別宮養病。次夜又聞殿外男女哭聲不絕。至曉,操召群臣入曰:

    「孤在戎馬之中,三十餘年,未嘗信怪異之事。今日為何如此?」群臣奏曰:「大王當

    命道士設醮修禳。」操歎曰:「聖人云:『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孤天命已盡,安可

    救乎?」遂不允設醮。

    次日,覺氣沖上焦,目不見物,急召夏侯惇商議。惇至殿門前,忽見伏皇后、董貴

    人、二皇子、伏完、董承等,立在陰雲之中。惇大驚昏倒,左右扶出,自此得病。操召

    曹洪、陳群、賈詡、司馬懿等,同至臥榻前,囑以後事。曹洪等頓首曰:「大王善保玉

    體,不日定當霍然。」操曰:「孤縱橫天下三十餘年,群雄皆滅,止有江東孫權,西蜀

    劉備,未曾剿除。孤今病危,不能再與卿等相敘,特以家事相託:孤長子曹昂,劉氏所

    生,不幸早年歿於宛城。今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孤平生所愛第三子植,為人

    虛華少誠實,嗜酒放縱,因此不立;次子曹彰,勇而無謀;四子曹熊,多病難保;惟長

    子曹丕,篤厚恭謹,可繼我業。卿等宜輔佐之。」

    曹洪等涕泣領命而出。操令近侍取平日所藏名香,分賜諸侍妾,且囑曰:「吾死之

    後,汝等須勤習女工,多造絲履,賣之可以得錢自給。」又命諸妾多居銅雀臺中,每日

    設祭,必令女伎奏樂上食。又遺命於彰德府講武城外,設立疑塚七十二,勿令後人知吾

    葬處:恐為人所發掘故也。囑畢,長歎一聲,淚如雨下。須臾,氣絕而死。壽六十六歲

    ,時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也。後人有鄴中歌一篇,歎曹操云:

    城則鄴城水彰水,定有異人從此起。雄謀韻事與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英雄未有

    俗胸中,出沒豈隨人眼底?功首罪魁非兩人,遺臭流芳本一身。文章有神霸有氣,豈能

    苟爾化為群?橫槊築臺距太行,氣與理勢相低昂。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為霸大不王?

    霸王降作兒女鳴,無可奈何中不平。請禱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謂無情。嗚呼!古人作

    事無鉅細,寂寞豪華皆有意。書生輕議塚中人,塚中笑爾書生氣!

    卻說曹操身亡,文武百官,盡皆舉哀;一面遣人赴世子曹丕、鄢陵侯曹彰、臨淄侯

    曹植、蕭懷侯曹熊處報喪。眾官用金棺銀槨將操入殮,星夜舉靈櫬赴鄴郡來。曹丕聞知

    父喪,放聲痛哭,率大小官員出城十里,伏道迎櫬入城,停於偏殿。官僚挂孝,聚哭於

    殿上。忽一人挺身而出曰:「請世子息哀,且議大事。」

    眾視之,乃中庶子司馬孚也。孚曰:「魏王既薨,天下震動;當早立嗣王,以安眾

    心,何但哭泣耶?」群臣曰:「世子宜嗣位,但未得天子詔命,豈可造次而行?」兵部

    尚書陳矯曰:「王薨於外,愛子私立,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遂拔劍割下袍袖,厲

    聲曰:「即今日便請世子嗣位。眾官有異議者,以此袍為例!」百官悚懼。忽報華歆自

    許昌飛馬而至。眾皆大驚。

    須臾,華歆入。眾問其來意。歆曰:「今魏王薨逝,天下震動,何不早請世子嗣位

    ?」眾官曰:「正因不及候詔命,方議欲以王后卞氏慈旨立世子為王。」歆曰:「吾已

    於漢帝處索得詔命在此。」眾皆踴躍稱賀。歆於懷中取出詔命開讀。原來華歆諂事魏,

    故草此詔,威逼獻帝降之;帝只得聽從,故下詔即封曹丕為魏王、丞相冀州牧。丕即日

    登位,受大小官僚拜舞起居。

    正宴會慶賀間,忽報鄢陵侯曹彰,自長安領十萬大軍來到。丕大驚,遂問群臣曰:

    「黃鬚小弟,平日性剛,深通武藝。今提兵遠來,必與孤爭王位也。如之奈何?」忽階

    下一人應聲出曰:「臣請往見鄢陵侯,以片言折之。」眾皆曰:「非大夫莫能解此禍也

    。」正是:試看曹氏丕彰事,幾作袁家譚尚爭。未知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第七十九回:兄逼弟曹植賦詩,姪陷叔劉封伏法

    卻說曹丕聞曹彰提兵而來,驚問眾官;一人挺身而出,願往折服之。眾視其人,乃

    諫議大夫賈逵也。曹丕大喜,即命賈逵前往。逵領命出城,迎見曹彰。彰問曰:「先王

    璽綬安在?」逵正色而言曰:「家有長子,國有儲君,先王璽綬,非君侯之所宜問也。

    」彰默然無語,乃與賈逵同入城。至宮門前,逵問曰:「君侯此來,欲奔喪耶?欲爭位

    耶?」彰曰:「吾來奔喪,別無異心。」逵曰:「既無異心,何故帶兵入城?」彰即時

    叱退左右將士,隻身入內,拜見曹丕。兄弟二人,相抱大哭。曹彰將本部軍馬盡交與曹

    丕。丕令彰回鄢陵自守,彰拜辭而去。

    於是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為延康元年。封賈詡為太尉,華歆為相國,王

    朗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盡皆陞賞。諡曹操曰武王,葬於鄴郡高陵。令于禁董治陵事

    。禁奉命到彼,只見陵屋中白粉壁上,圖畫關雲長水渰七軍擒獲于禁之事:畫雲長儼然

    上坐,龐德憤怒不屈,于禁拜伏於地,哀求乞命之狀。原來曹丕以于禁兵敗被擒,不能

    死節,既降敵而復歸,心鄙其為人,故先令人圖畫陵屋粉壁,故意使之往見以愧之。當

    下于禁見此畫像,又羞又惱,氣憤成病,不久而死。後人有詩歎曰:

    三十年來說舊交,可憐臨難不忠曹。知人未向心中識,畫虎今從骨裏描。

    卻說華歆奏曹丕曰:「鄢陵侯已交割軍馬,赴本國去了;臨淄侯植,蕭懷侯熊,二

    人竟不來奔喪,理當問罪。」丕從之,即分遣二使往二處問罪。

    不一日,蕭懷使者回報:「蕭懷侯曹熊懼罪,自縊身死。」丕令厚葬之,追贈蕭懷

    王。又過了一日,臨淄使者回報,說:「臨淄侯日與丁儀、丁廙兄弟二人酣飲,悖慢無

    禮;聞使命至,臨淄侯端坐不動。丁儀罵曰:『昔日先王本欲立吾主為世子,被讒臣所

    阻;今王喪未遠,便問罪於骨肉,何也?』丁廙又曰:『據吾主聰明冠世,自當承嗣大

    位,今反不得立。汝那廟堂之臣,何不識人才若此!』臨淄侯因怒叱武士,將臣亂棒打

    出。」

    丕聞之,大怒,即令許褚領虎衛軍三千,火速至臨淄擒曹植等一干人來。褚奉命,

    引軍至臨淄城。臨淄守將攔阻,褚立斬之,直入城中,無一人敢當鋒銳,逕到府堂。只

    見曹植與丁儀、丁廙等盡皆醉倒。褚皆縛之,載於車上,并將府下大小屬官,盡行拿解

    鄴郡,聽候曹丕發落。丕下令,先將丁儀、丁廙等盡皆誅戮。丁儀字正禮,丁廙字敬禮

    ,沛國人,乃一時文士;及其被殺,人多惜之。

    卻說曹丕之母卞氏,聽得曹熊縊死,心甚悲傷;忽又聞曹植被擒,其黨丁儀等已殺

    ,大驚。急出殿,召曹丕相見。丕見母出殿,慌來拜謁。卞氏哭謂丕曰:「汝弟植平生

    嗜酒疏狂,蓋因自恃胸中之才,故爾放縱。汝可念同胞之情,存其性命。吾至九泉亦瞑

    目也。」丕曰:「兒亦深愛其才,安肯害他?今正欲戒其性耳。母親勿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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