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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駐春園小史

    Part 5

    小說: 駐春園小史 作者:Wuhangyeke 字數:11191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57

    第十七回 出門逢劫盜借重頂缸 登岸遇捕差包藏對簿

    詞曰:

    意外風波鬥筍奇,啞冤難白致生疑。方欣脫網纔離局,誰料?門開人去賊來

    時。  圓轉鶯儔歡正洽,何不,同心廝守莫分離!挫折經官由自誤,直認,拐

    逃強劫費尋思。

    右調《定風波》

    卻說生與雲娥,竟偷逃出去,亭門盡開。不期事偏相值,適有強盜經過。見

    門大開,提刀直入。驚醒司墨。司墨聞有人行,急叫道:「司翰兄尚未睡耶?」

    不聞生應,司墨疑惑。不放心,急跑下樓,於月中一看,見是強盜,遂高聲喊叫。

    內一管家聞道出來擒捉,不料被強盜用刀砍倒在地。司墨昏亂,遂躲在假山之後。

    須臾賊去,司墨急跑內衙,報知尚書大人。尚書聞報,急命點燈,即到亭中

    觀看。祇見一管家被殺在地,忙問司墨道:「司翰何在?」司墨應道:「彼倚樓頭

    悶坐,令小的先睡。小的睡去,不知司翰何往,遍呼不見。」尚書道:「此賊便

    是司翰何疑。」司墨道:「方纔躲在假山背後,於月下看見此賊是鬍鬚大漢,非

    司翰所為。」尚書又道:「司翰乃是同謀合伙,所以與賊同去。」遂命點燈巡看。

    卻見吳府亭門亦開,又令家婢提燈進府報與曾夫人,夫人慌了一嚇,乃攜燈到紅

    螭閣一看,雲娥、愛月俱不見了。曾夫人驚哭道:「我兒及愛月丫鬟俱被強盜劫

    去。」少頃,吳夫人出來,亦驚云:「焉有此事!」說畢遂命丫鬟同周家丫鬟往

    周府呈明周尚書。周尚書聽了,跌足道:「奇哉!這等看來,乃是司翰平日與曾

    小姐有些動靜往來,故乘夜靜私逃出去。想是欲劫吾財,不料知覺,撞著管家,

    殺倒在地。但此事不可外揚,明日祇以深夜劫殺人命為詞,告官遍緝。若獲司翰,

    則曾小姐與愛月之蹤跡自明。」司墨又道:「但事辨真假,若論劫殺,定非司翰,

    不可冤屈。」尚書大怒,罵道:「狗奴饒舌。」吳家丫鬟叩謝尚書,向後門歸去,

    將尚書所言一一對二位夫人說了。吳夫人又道:「原來賊乃自家人,明日告官追

    尋,是劫是拐,又難明白矣。」惟有綠筠皆知道,又以劫殺家人,不敢說出。是

    以曾夫人以此憤氣,反是綠筠小姐在旁解勸。

    直挨至次早,周尚書果令管家遞狀,祇以逆奴劫殺為詞:正犯家人周司翰本

    係嘉興人。本府看了狀詞,乃人命之案,加以尚書勢頭,即刻移文各州縣,訪緝

    命案犯人。仍著管家同公差遍處巡緝不題。

    卻說生與雲娥出城,到天明時分,舟已潛行三十餘里。到一處地方,名紫墨

    嶼。煙火俱絕,人跡鮮到,青山碧水,景色頗佳,乃泊舟於此。三人時在舟中,

    或吟詩煮茗,聯句彈琴。王慕荊則往來照看,伐蘆為炊,下釣為饌,卻喜全無知

    覺。

    黃生在舟中與雲娥所吟詩句,略述一二:

    輕舟潛泊碧流邊,昔日妝樓別一天。

    縱說同心成好伴,轉教異地對愁眠。

    身如介石憑誰訴,情比慈烏有夢傳。

    山色溪聲都領略,回頭佳話已前緣。

    雲娥曾浣雪稿

    臨流對影綠荷邊,聯袂交卮醉晚天。

    螭閣當時勞遠盼,扁舟此日獲同眠。

    最憐待字深閨閉,不作江中韻事傳。

    若是臨歧多一念,難完五百好姻緣。

    嘉興黃玉史稿

    一日,天將傍晚,生見岸上無人,欲登岸一遊。雲娥道:「不可被人瞧見。」

    生道:「無妨。」遂命慕荊移舟上岸,信步玩景,口佔有一律云:

    萬峰盤疊石蒼蒼,一片清溪隱碧篁。

    斷續板橋分路置,參差灌木有花香。

    浮鷗飛鷺雙雙見,回雁交鴛兩兩翔。

    紫墨嶼邊舟泊處,看來無景不瀟湘。

    吟畢,又行數武。正欲選石打坐,不期為周府家人及公差撞見,遂將鎖鎖生,

    大聲喝道:「好個劫殺害命之賊!」生聞言,不勝駭異,忙問道:「列位何事?」

    公差應道:「汝夜進周府,殺人逃走。好同我去見本府太爺。」生聞言暗想道:「我

    與雲娥月夜私奔,豈有劫殺之事。」深與公差辨了許久,不得脫,乃同到城中來。

    一路以口問心,又想道:「我到公堂直認拐逃,劫殺非我,可以相寬。」又想:「若

    認脫逃,一則累我雲娥小姐,一則累我俠友慕荊,不如認了劫殺。」

    須臾,到了城內,恰好太守晚堂。公差將生押到臺下。太守將生一看,暗想:

    「此人眉宇清秀,舉止軒昂,必無劫殺之事。」於是稍稍加刑,叫生供招。生仰

    天叫屈,因道:「今日之事,供招亦死,不招亦死。」遂自執筆親供。祇見供詞

    寫道:

    周司翰,良家子也。訪舊金陵,託身周府。公子命為筆墨詩奴,事曲意深,

    知我者惟有白雲與明月耳。前宵劫殺,波及翰身,赫赫明明,在上在旁,必有能

    辨之者。今刑臨勢迫,死易言難,既甘認殺,奚必辨其燭影斧聲!而別有傷心,

    誰可憐乎!王孫芳草,在前三尺,敢不供招!

    太守看畢,大加歎息道:「天下安有斯文才士而行劫殺之事!」細玩供詞,

    恐為誣枉,因吩咐衙役松了刑具,權且收監。生負罪不伸,何堪憤恨!

    迨及次早,周尚書又來託太守作速申詳,以便上行處決。挨了數日,尚未申

    詳,皆太守故意遲延也。周尚書一面命家人乘其拿生,一面路密訪了雲娥蹤跡。

    正是:

    潮生水面人無主,浪疊江心自不平。

    第十八回 事發為多情投供出首 思寬由太守改讞問流

    詞曰:

    宿水鴛鴦,待吉交頸,肺腑相傾,艱苦願同嘗。事發投詞,潛逃自首,申訴

    求詳。  太府風情偏重,開冤獄,判才郎。道非他劫殺,難饒拐,定罪名流犯,

    三千里外,發遣窮荒。

    右調《好女兒》第二體

    卻說雲娥見生登舟玩景,許久無歸,乃著忙。適慕荊送食物至,雲娥與愛月

    對慕荊道:「不知公子上岸,為何半日不見回來,得勿被人瞧見,遭其所獲乎?」

    慕荊聽了,不及相答,自家急上了岸,沿江尋討,不見蹤跡,於是直趕到城內來。

    約行十餘里,不覺天色已晚,舉步難行,城門已閉,權在古廟投宿。

    雲娥與愛月兩人守在舟中,自慕荊去尋黃生,直等至上燈時分,猶不見回來。

    二人知事必露,生乃為其所獲矣。獲去料必受刑。雲娥與愛月哭了一夜不眠。次

    早,尚且不知消息。

    卻說慕荊,睡到天亮起來,急跑進城尋討,直至府前探偵。知生拿到,並已

    供招劫殺矣,慌得手足俱軟。但事已至此,無之如何。歇了須臾,祇得飛跑轉去。

    直至飯後,行到紫墨嶼,遂上舟與雲娥說明被拿供招之事。雲娥與愛月聽了,驚

    個魂不著體,頓足呼天。因道:「是夜與黃郎私逃出來,那有劫殺之事?恐是浪

    傳。」慕荊應道:「所殺有人,非誣公子。然公子實非殺人,恐是周府怕有私奔

    事發,不成雅觀,是以妄報劫殺,亦未可定。但堂堂相府,以拐逃株累,乃自殺

    人,實無是理。此中顛末,真所不知。而黃公子想未供及私奔一節,恐必株連小

    姐、愛月。是以直認劫殺就刑,使我大家得以乾淨,亦未必見得。」雲娥聽了,

    乃對慕荊說道:「他若是供招,死難免矣。我與愛月自家挺身出首,可於死罪求

    寬,或從輕減,亦不可定。」

    主意已決,遂命慕荊撐船近岸,乃與愛月上岸同行。慕荊亦登岸,去雇小轎

    兩乘,約直抬到城內及府堂放下。腳夫乃如命,直到府前放轎。正遇太守升堂,

    雲娥奮不顧身,高聲叫屈。太守堂上聽見呼冤,急命衙役帶見,不多時,帶到堂

    上。太守把雲娥一看,原來乃一位紅粉女娘,姿容傾世。太守問道:「這位女子

    何事呼冤?」雲娥乃乞取紙筆,自寫親供。太守遂命行役取筆硯紙墨與雲娥。雲

    娥伏在地下,直筆寫完遞上。太守令衙役取上來一看,祇見寫云:

    曾雲娥,原籍嘉興,父官光祿。稚年從事詩書,弱質深藏閨閫。自是綠窗靜

    女,金玉為心。豈慕南陌投金,稍萌妄念。不幸家君捐館,母子孤單。繼以祝融,

    樓臺皆毀。因來舅氏之居,遂鄰黃玠之宅。黃玠非他,乃司馬酉山先生嗣也。擁

    書萬卷,環竹一亭。妝樓聆吟詠之聲,憐才非關慕色。飛燕效淑真之賦,寄意實

    出傾心。厥後,雲徙金陵避難,玠離本郡相尋。乃覓跡千山,方識依棲於吳府。

    留情隔第,故謀投靠於周家。昔乃翩翩公子,漂零之狀堪憐。遇合之緣既再,時

    傳秩秩德音。然百兩之將,彼也有懷莫展,迨冰期之吉﹔此則亦愧桑中,寧效遠

    送之孟姜,不學窺簾之梁女。方欲上啟慈幃,永隨巾櫛,詎意別陳聘帖,已施鶯

    蘿。則緣既無終,思惟有死,而情所弗禁,計及行權。故月下潛蹤,棲舟墨嶼。

    豈意中宵遇暴,畢命花園。而勢宦不識名流,竟以奚奴相待。是夜詢知行遁,即

    將劫殺為詞。念雲與玠棲遲尚無百里之遙,出奔已有兩月之久。果其罪有難原,

    實願殞身堂下﹔苟其愆尤可贖,亦將三訊方明。然玠竊恐私奔事露,故甘冒罪受

    刑。又思波及冤深,所以捨身隱諱,非望幸逃三尺,實思代友伏辜。玠則何人,

    而遭此慘!相如之賦未售,空歎讀書萬卷,曾參之誣不辨,必將飲恨九泉。此雲

    之所以拊心涕泣而不能自已者也。伏望高懸明鏡,洞察秋毫,解網商湯,憐才漢

    武。則在報德之心,寧共有生之日,跪陳詞以自首,甘認罪而雪冤。

    太守看畢,不覺拍案驚奇,歎道:「好個奇才女子也,真乃不負一個癡腸書

    生。以雲娥之申訴,因知私奔事真,劫殺事假。」遂命衙班將雲娥權且取保回家,

    以後復審申詳。一面命轎去見周尚書,說知其事。

    尚書見說,遂對太守道:「以此看來,劫殺尚是他人,與他無涉乎?」太守

    道:「正欲一扳大人台駕,同至敝衙,當堂面審。倘有不明,情願即日掛冠。」

    周尚書見太守如此說,祇得同到太守堂同來。

    太守升堂,遂令值日衙班,帶出一干人,當堂面訊。周尚書造以劫殺無疑,

    以所殺有人,明明證據。太守見如此說,想道:「若要訊明,必須有人作證,方

    可正刑,如何妄斷?」乃問生,生道:「要證甚易,那一夜私逃,惟有伺候書房

    名司墨者同宿亭中,在下有無劫殺,一問可知。」太守聞言,即著公差拘押司墨

    上堂質訊。

    須臾之間,司墨帶上。太守見司墨帶來,便道:「本犯死生,在汝一言而決,

    汝可從實招來,不可冤屈了他。」司墨素亦能文,嘗陪吟詠,與司翰同在公子左

    右得來,所以亦能提筆。遂於堂上提筆直供,祇見上面云:

    具狀干證周司墨供得:是夜更深,欲與翰同睡。乃翰似有所謀,命墨先睡。

    不知夜半時分,墨睡方濃,送與鄰亭曾小姐偕奔出去。適逢巨盜提刀經過,且入

    亭中。劫財之時,墨醒呼翰,不見聲音,是以大聲喊叫。內宅走出老家人,被盜

    一刀砍倒。墨驚,閃在假山。而月色正明,細認賊乃鬍鬚大漢,與翰無干,所供

    是實。

    周尚書見司墨供出雲娥,氣忿不勝。太守聽了實供,不勝歡喜,乃帶笑向周

    尚書道:「貴价所供,乃見實情。」又當尚書之面。命堂上衙班帶了雲娥前來質

    訊。遂於堂上結了批詞,但見上面批云:

    審得黃玠與曾雲娥,皆係嘉興人也。前因詩帕之贈,遂訂婚姻之好。去歲雲

    遭家難,避跡金陵。嗣後玠訪真跡,託身相府,則周之司翰,即浙之黃玠也。謂

    非雲娥之故而為誰乎?乃尚書未審前因,竟為子兒擇配。而雲娥不忘舊好,爰訂

    昏夜同奔。情也,亦誼也。孰意天不從人,適有強盜之劫殺﹔事偏偶值,不無瓜

    李之嫌疑。嗟嗟,一介書生,既慕紅綃,行夜遁異鄉。公子敢將白刃殺手人!雖

    有劫殺,既非其罪,合就招誘之律,共定厥辜。即將本犯發配北軍,餘皆釋放。

    真盜另為緝獲,毋得抗違。

    太守判畢,隨命雲娥、愛月仍歸本第,不得爰例相拘。而司翰乃寄身周府,

    非同拐騙之流,著其軟監長流,即行起解。黃生判畢出來,恰遇慕荊亦在府前探

    信。二人因暫別公差,跟雲娥轎後同到吳府而來。正是:

    相逢誰是黃衫俠,知己先沉不測冤。

    第十九回 深心憐燕侶密贈盤纏 援手仗蘭交託馳緘札

    詞曰:

    夜奔偏遇盜行兇,阻歸帆,計成空。襤褸累囚,誰訴難窮途。默念長流人去

    遠,千里外,橐愁空。  地分霄壤不相同,面稀逢,夢常通。記得先時,磋切

    雪窗中。極目關山思救援,勞俠客,一緘封。

    右調《江城子》

    卻說綠筠知雲娥出首,幸得風流太守代為減罪,祇配北軍,遂修一緘,並具

    白金二百兩,共封一包,祇叫家婢俟生起身之時,密貽於生。恰好雲娥歸家,強

    顏見了曾夫人,被曾夫人痛罵一場,祇得吞聲忍淚。見了綠筠,不勝懊悔,綠筠

    為慰藉,仍將自己要致書贈行之情詳說一遍。正擬議間,忽為夫人傳喚而陳晚飯。

    雲娥、愛月無心喫飯,綠筠祇得自去喫了。

    大家正喫飯時,有二家婢進來道:「黃公子在外,要來拜別曾夫人,要求曾

    夫人一見。」曾夫人道:「我亦何顏相見?請公子退步。」吳夫人道:「年伯母差

    矣。事已至此,便是曾門佳婿,正宜一見,勉之矢志前驅,無忘舊好。難道周家

    到此尚有言說!且全未受聘,彼亦無詞生波,何故卻之?」曾夫人聽了吳夫人之

    言,亦覺有理,遂起身帶家婢出到廳前見生。對生道:「年少書生,浪蕩不軌,

    殊可羞人。但事已至此,公子正宜矢志前驅,恢宏大業,老身仍留東床,待君坦

    腹。」生云:「晚生癡情狂妄,開罪高明。得蒙老夫人容恕前愆,仍念舊好,晚

    生銘入五內,終久不諼。」曾夫人又道:「雖是如此說,但公子今日罹難,難道

    令尊翁老大人都無門人故友,可以代為解圍者乎?何不修書達之?」生聞言,便

    對曾夫人道:「懵懂思未及此,倘非夫人指示,晚生幾至忘懷。早歲有友人,復

    姓歐陽者,名穎,與婿頗稱莫逆,現在京中,官居內翰。莫若具書道達苦情,諒

    渠必能排難。」曾夫人答道:「好極。」遂命家婢取出文房四寶,付生修書。

    適綠筠亦在廳喫飯,聞曾夫人外堂見生,早已同吳夫人站在屏風後詳聞其事。

    遂跑到紅螭閣,將生與曾夫人問答之言詳述了一遍。且道:「公子尚在修書,姐

    姐莫若遣月妹將小妹所封書及白金一緘,乘間貽之,豈不是好?」雲娥遂將包封

    銀子付與愛月,仍一面同綠筠步出外廳,站在屏風之後偷覷。

    須臾,生寫書畢,復對曾夫人道:「書已封畢,無人可往,奈何?」夫人未

    及答,恰好愛月在旁,乃說道:「可惜昨日紫墨嶼舟人不在此間,彼甚負俠,有

    託斷然無疑。」生聽了,不勝歡喜。乃道:「必須此人前去方好,剛纔已同我來

    門首。」生遂出去招入。半欲寄書緣由對慕荊說了。慕荊道:「今日恨不得插翅

    代公子效勞,何況北行一事。小弟去也。」曾夫人見慕荊如此說,即命愛月取白

    金十數兩,付與慕荊為盤纏。慕荊乃別曾夫人、黃生而去。

    是夜,曾夫人知生明日起解,不忍相離,直挨一夜無眠。次早差押登程,夫

    人出來相別。生不得已,同押差而去不題。

    卻說司墨自堂供救生之後,不敢回家,恐尚書重處,遂奔廣教寺投宿。見一

    僧僮在門下,方在掃地。見司墨來得慌忙,便問道:「兄長仙鄉何處,高姓大名,

    甚事著忙到此?」司墨道:「小弟城中人,姓周。」說猶未畢,那僧僮便接口道:

    「兄長既係城中,曾識我嘉興黃公子否?」司墨見問,益加倉皇,忙答道:「小

    弟略識此人,不知師兄問彼何事?」僧僮道:「實不相瞞,黃公子原是敝主公。

    小弟在家,原名墨奴,祇為跟公子來此拜訪友人,不知何意,將小弟寄在本寺。

    弟亦嘗到城探問,竟無人有識者,所以一遇城中人,每每問及。不知足下何以相

    識?」司墨道:「小弟倘非為黃公子,今日何為到此?」僧僮道:「卻是為何?」

    司墨遂將生前情及私奔受屈,幸得改配北軍之事一一說了,且說:「弟恐歸家被

    責,無路可逃,奈何,奈何?」墨奴聽了,大哭起來,向司墨深深一揖道:「今

    日若非足下救我公子,我主僕斷無相見之期矣。今足下擬欲奔逃,弟有一處可投。

    家公子在家時有一位知己,復姓歐陽,同窗讀書,皆是小弟服待。前進城探公子

    消息,聞歐陽相公已中了進士,現為翰林。莫若同小弟往京,投其門下,諒彼決

    然收留。且公子現今發配北軍,途中或得相遇,亦未可知。至於一路盤纏,前日

    公子付有十餘金在弟身邊,可無虞也。」司墨道:「這等更妙。」說畢,墨奴遂

    邀司墨入見長老,祇以生來招為詞,即在寺中宿歇。次早,二人遂辭了寺中眾人,

    向北而去不題。正是﹔

    閑忙不問榮枯事,萬里前程且共行。

    第二十回 俠客阻行旌蹇遭伏莽 流徒除解鐐亨通班荊

    詞曰:

    奔波不憚將書帶,釋紛始表男兒概。那知偏遇黑旋風,腰纏解,孤身在,窮

    途撞入強梁界。  非與潢池同一派,獨泊祇欣無阻礙。流人聞報此經過,兵一

    隊,馬一隊,劈開手鐐馱歸寨。

    右調《天仙子》

    卻說王慕荊領了生書,即日啟程,向長安而去。一日,行到山東地方,歇了

    客店,不期狂雨大作。那一夜適有竊盜,將慕荊行囊負去。次早慕荊起來,見了

    行李不在,遂慌忙遍尋,不知去向。乃跌足道:「我受知己之託,一旦至此,連

    身上盤纏皆空。但到得京師,亦願相與,曾榮我友人封書亦被竊去,如何是好?」

    須臾想道:「近聞此大義山有一伙哨聚,日夜在山下劫人財物。此山乃北京通衢,

    凡發配罪人,皆從此經過。莫若投入夥中,或得遇著公子經過山下,別生區處,

    豈不是妙?」主意已定,遂向大義山而來。

    果見一伙巡哨,慕荊遂將投充情由對諸眾夥說了。那一夥見慕荊狀貌非常,

    山中正少元帥,遂奉慕荊為主帥。慕荊命眾人日夜巡緝,凡有罪發配的,俱要通

    報,切不可妄傷一人。眾人領命在山下巡緝,不敢虜掠平人,遠近皆服。日挨一

    日,祇等黃生到來。

    卻說黃生自同押差起解,是夜歇在店中。將綠筠所贈,不識何物,取出來拆

    開一看,但見一緘書信,祇見上面寫云:

    妾吳綠筠襝衽百拜,謹致書於大三元夫婿玉史黃公子文几:

    昔者先嚴在日,與尊翁大人朝夕以詩酒相過,親連姻婭之情。繼之而尊翁退

    居捐館。斯時也,公方七歲,妾甫六齡。先君在日,每有道及此事,未嘗不感慨

    欷歔:也。乃不數年,亦以在官淹滯。臨別切切遺言,妾心佩之不忘。爾時摯眷

    歸里,雖荷尊堂致書尋約,奈家慈以子母孤孀,不甘遠別,此事竟以中阻。嗣後,

    君居浙右,妾處江南,天涯隔阻,消息茫茫。妾以閨壺少娃,欲言無自,此待字

    深心,埋藏十載,君皆不得而知也。因是頓忘舊好,爰締新交,停琴拾帕於故園,

    訪跡賣身於異地,意中所屬,全非十年待字者矣。孰意天緣巧合,君之意中人,

    少時與妾締交,客歲以家中值難,寄跡敝廬。花晨月夕,不肯說出此段機緣。佳

    人舉止,未易窺測。已不謂名流作事動關耳目,花朝月下錯認投書,遂使經年所

    諱,一旦皆知。於是兩人一心,共傾衷愫。既瀝肺腑之私,爰訂終身之好。從今

    以始,以為可以聚首一生,百年成對矣。詎料意外風波,周家作難。此時公子意

    中豈計及偕奔之事?乃昔以禮自持,偏會教人權遁。風流有債,致使翩翩公子前

    則辱身,後則賈罪。妾以少不更事,祇知設策機宜,乃致累君及雲姐。事已至此,

    悔亦何言!公子正宜努力前驅,便途燕邸,順納北雍。倘得上苑觀花,前既有言,

    復當如約,與妾矢守貞,以待東床坦腹。外奉白金二百兩,少佐行裝。君倘不忘

    舊好,仍念新交,暫且斂翼就途,終能飛鳴天外。臨歧唯以小心行李,珍重加餐

    為囑。

    生看畢,不勝歡喜。把另一封包展開一看,乃是許多銀子,於是乃寄懷二姣,

    口佔有二律云:

    孤舟紫墨嶼,銀燭影依依。

    寂念今宵冷,愁從昔日歸。

    漂零還有債,遇合願何違。

    不語思鄉處,峰前月色微。

    右句客中懷雲娥

    不有拋書誤,安知舊愛心。

    閨中人比玉,燈下字如金。

    客逐千山遠,愁成一水深。

    青衫雙淚濕,道路渺難尋。

    右句客中懷綠筠

    吟畢,次早仍同押差起解。

    一日,行到山東地方,遂於大義山經過。忽見樹後走出一夥,中有一大漢,

    忙將生直扶而去。那押差驚得面黑,俯仗伏於地。須臾人散,不知生去向。祇得

    稟了地方官,報個被盜殺了,領文準了而去。

    那一夥扶生到了山中,驚得黃生魂不附體。大漢對生道:「公子切勿驚惶,

    小弟王慕荊,在此相救。」生停了良久,始醒。慕荊遂將被盜投夥之事說了一遍。

    生道:「今日救我固妙,若後日事黨覺,寧不重弟之罪耶?」慕荊道:「公子勿慮,

    弟已籌之熟矣。事已至此,須改名換姓,往他鄉住了數時。待試期將近,那時弟

    與兄同到京師,訪歐陽內翰。既係友人,或相通聲氣,求取功名,亦不可知。若

    獲衣錦還鄉,重續舊好,豈不妙甚!」生聽了,不勝欣幸,遂改姓李,名之華不

    題。正是:

    心已明知難駐足,不妨事急且相依。

    第二十一回 半畝奮三冬燖溫舉業 雙閨分兩地贈報清詞

    詞曰:

    魚龍寂寞需時候,權展卻,眉頭皺。五典三墳鑽要透。芸窗冷淡,雪案寒寂,

    日自勤昏晝。  同休共戚期相守,別雁離鴻遽分手,盡把衷情傾錦繡。摛詞佳

    句,短吟長調, 贈答尋常有。

    右調《青玉案》

    卻說黃生改了姓名為李之華,即於寨上宿了一夜。次早,王慕荊辭了諸夥而

    去,同生走出城外鄉塢,地名梓香里,賃得一座書房。而慕荊仍以漁樵為業。荊

    則打魚,生則讀書。生每於柳下花前寄懷雲娥,淚滴青衫﹔追憶綠筠,愁深碧水。

    說不盡遠離之意,題殘尺幅,展看單箋,抱無窮憶故之思,傍他山寄跡,以佐饔

    餐,日惟感激不題。

    卻說曾夫人與雲娥,自生起解之後,亦覺無顏吳府。一日,曾夫人對雲娥說

    道:「兒為此事,似傷大雅,今有何顏在此見人。且周家即在比鄰,豈不玷辱先

    人門面!」正在躊躇之際,忽見有少年尼姑,年方十五六上下,直進涌碧軒,求

    見曾夫人,且言抄化。曾夫人定眼半晌,對那少師姑說道:「師父何來?」尼姑

    未答,而愛月便道:「此位師姑莫非是我家惜花乎?胡為賣在嘉興,忽而金陵?

    又胡為易女服而尼姑?」那尼姑見愛月如此說,尼姑因細認了,急向曾夫人叩頭

    說道:「小尼前蒙老夫人賣與商人,商人將為妾。孰意正妻懷妒,私將小婢賣與

    娼家為妓。但惜花素蒙老夫人教養,豈甘失節青樓?那夜走到尼庵,祝髮皈依,

    法名一水。去歲同師父江南抄化,遂到金陵,寄跡於城外白梅庵。纔到吳府募緣,

    吳夫人命入後軒,乃得見我夫人和我小姐,實乃有緣相會。但不知我夫人和小姐

    因甚到此?」夫人聽了,知是惜花,便將來依顛末一一說明,且道:「我今無年

    可投,在此亦覺不便。」那師姑應道:「到是小尼庵中可以寄跡,祇在離城十里

    許,不知夫人和小姐肯去與否?」夫人聞言,不勝歡喜,乃道:「窮鳥奔林,何

    須擇大。有一棲身之處便可相安,有甚肯不肯。」

    夫人說畢,遂帶著雲娥、愛月來到廳上,將認婢投庵之事因對吳夫人與綠筠

    說了一遍。吳夫人與綠筠聽了,遂百般苦留。奈曾夫人去志已決,祇管辭去。兩

    下難分,不得已,乃別了去。仍囑咐吳夫人道:「倘小婿黃生有些消息,伏乞命

    人往白梅庵相聞,老身仍命家婢時常進城問候起居。」說畢,大家各登轎,同著

    惜花向白梅庵而去。

    那綠筠卻不忍刻下割舍,淒淒切切,無可奈何,祇得將私訂終身之事囑了一

    回。因口佔有二絕,以為贈別之作云:

    於今索處伴無從,去去離離總悴容。

    不識禪關渾近遠,深閨可得聽疏鐘。

    梅花路人小橋湄,十里相思莫寄知。

    還有淒涼芳草怨,傷心不獨為分離。

    雲娥臨別,亦步綠筠之韻和詩二首云:

    回首名流何處從?強留客地倍羞容。

    心中別去還相憶,祇聽茅庵靜夜鐘。

    故山遙隔碧流湄,欲歷千溪訪所知。

    行客依然為寄客,那堪別地又言離。

    雲娥和韻畢,綠筠小姐送至外廳,兩下相別而去。

    那惜花帶著主母與雲娥小姐並愛月共為四人,不多時到了白梅庵來。遂將夫

    人借寓之事,與師父說知。那老師父見三人來,俱是同鄉,又是官家宅眷,遂命

    小尼打掃客房,整潔安靜,乃請曾夫人、小姐居住歇宿。

    自是而後,曾夫人與吳夫人每欲相見,即遣婢往來,各相慰藉。不覺韶光易

    過,又值三春時候。春色重來,而情有所感,自見於詩詞筆墨之下。故雲娥與綠

    筠多以詩詞來往。綠筠嘗作四時詞,以貽雲娥云。其詞曰:

    纔一別,又是陽春節。帶雨梨花門深閉,懷人腸欲折。  人在天涯雨雪,

    一向音書斷絕。兩地心思思不竭,沾衣紅淚咽。

    右調《謁金門》

    紫燕掠新泥,上下雙飛東復西。不管離人添別恨,淒淒妒汝翩翩日並棲。

    楊柳綠盈堤,寸心轉輾望偏迷。試問白梅庵裏客,日日並香閨,春來猶億燕雙題。

    右調《南柯子》

    寂寥秋夜睡,覺香鬟不整,曲欄桿外月光冷。空階積綠粘脂粉,涼夜葉交飛

    金井,梧桐墜,又恨同心人。思欲寄愁箋,茅庵隔遠言難盡。  惟有殘燈影帳

    裏,相棲冷,慵起推窗。恨盼長安遠,魚雁音書難作準,幾時掛月在梧桐,卻把

    離情細細問。庶幾不負兩青春,寶枕垂雲方睡穩。

    右調《瑞鶴仙》

    片片花飛寒夜,短枕單衾。三處棲遲唯怨別,夢魂何自更追尋。隔在天涯人

    萬里,不知何處月偏明。有懷今夕自愁深,祇有姮娥知我心。  飛葉連天作墜,

    梅花帶雪成林。那堪此際斷佳音,惹得懨懨病不禁。人面憐將花共瘦,不因惓寢

    聽雞鳴。若有夢中相見,使人無事恨離情。

    右調《河滿子》

    雲娥與綠筠相隔不相見,作排律貽之云:

    別後情何似,明河隔素心。

    妝慵頻墜髻,意懶絕鳴琴。

    歲月人間異,音書天際沉。

    離思愁不耐,獨坐恨難禁。

    連袂歸何日,春風又變今。

    淒淒留客地,寂寂閉梅林。

    容比花同瘦,愁方水更深。

    那堪依古剎,況乃類棲禽。

    鐘鼓松堂暮,煙雲竹徑陰。

    掩窗留燭焰,吟夜惜分衿。

    莫訴相思苦,常凌節序侵。

    半衾曾對榻,一信重如金。

    夢殘心自警,人去香難尋。

    以余情渺渺,知汝語愔愔。

    持此聊相答,腸攢懶步吟。

    卻說雲娥瞞著夫人,且常致書訪生消息,竟在白梅庵住了不題。正是:

    獨有神方能駐景,休將鳳紙寫相思。

    第二十二回 好友作門生暗中摸索 嬌娃充選侍格外搜求

    詞曰:

    蘭紛紛,桂苑扳花。思入丹霄,彩奪朱霞。離別經時,憑空一顧,識是名家。

    詎知纔別,拔萃佔高魁。正慶排班,佳麗出色選嬌娃。不許停車,待哺寒鴉。調

    奏琵琶,目盼飛鴻,恨遍天涯。

    右調《入桂令》

    卻說司墨同著墨奴,別了廣教寺,向北京而去。一路查生蹤跡,到處杳然。

    兩人直到北京,便來投那歐陽生內翰衙門。便對衙班說道:「託為傳言,說有黃

    公子家人求見。敝處嘉興。」門役遂引兩人進見歐陽生。

    墨奴見了歐陽生,遂將別後為事問流、現充北軍一一說了。歐陽生聞言,不

    勝駭異,長歎一聲,乃道:「原來與我左別後,因情誤事,遭此意外之憂。今既

    長流北軍,不時即應解到。等其到後,自必力為周旋。」說畢,遂命長班往各驛

    遍查黃生蹤跡,各領歐陽大人之命而去。司墨與墨奴在府內住了。

    卻說黃生同著慕荊住於梓香里。到了次年,又值大比之年,遂商量欲往北京,

    納監入闈,兩人遂收拾北上。是科恰好遇是歐陽翰主試,遍行回避,不見外人,

    入闈去了。生到聞此消息,不勝悵恨,祇得援例捐監,易名李之華。三場已畢,

    仍同慕荊宿於客館。主卷乃歐陽生,看到黃生一卷,反復贊歎。暗想道:「看此

    卷文字、筆力,全似我友黃玉史,若非其人,安能有此?」又想道:「我友已經

    發配北軍,我既令人遍查蹤跡,保得無罪回家,已為萬幸,豈其到京,又能赴試?

    此必非其人也。我如今祇就卷取文,若是吾友,更為快意﹔如不是黃生,得了門

    人若此,亦不負我衡文巨眼矣。」遂將生卷拔取第一。

    到了揭曉日期,眾位官員俱在公堂揭封謄榜。歐陽生先將元卷拆開一看,意

    中亦欲黃生高中。不期封拆起來,乃是李之華,內仍注著江南應天府籍。不是黃

    生,頗覺意中不豫。而榜上遍查,又無黃玠名字。

    到了次日,同年俱來赴宴,解元乃居上座,歐陽亦在。那時細認,原來解元

    乃是黃生。生已知座司乃是歐陽,但於公堂,不敢說起舊話,祇得宴罷別去。歐

    陽生回去,即命家人去請李解元相見。

    卻說李之華來見,說些闊別套頭,大家歡喜。歐陽生遂將場中取卷,即疑我

    友說了一遍,又將司墨與墨奴來投說了。生令之相見。而慕荊乃隨黃生同來,遂

    各相歡飲。乃命司墨、墨奴執壺,一齊飲到三更,方同慕荊辭去。生回寓所,以

    待會試場期。

    卻說周尚書,自曾小姐親事不成之後,且見司墨奔逃,日夜著惱。一日,周

    公子自浙江歸,尚書將此事對公子說了。公子聞言亦不勝忿懣。又想求親於吳府,

    卻被綠筠再三拒絕。正在著急,忽見家人攜來京報,遞與尚書。尚書看了,公子

    亦在旁。祇見上面寫著:禮部具奏,遍選宮人一件。公子遂對尚書道:「吳家賤

    貨如許無狀,大人必將彼名字達於本府,填在冊中。」尚書依計而行。數日後,

    果然差官出來點選。查冊中姓字,便是吳綠筠列在第一,欽限五月初五,進京揀

    選。此事吳夫人與綠筠皆不知道。

    那日正與一水尼姑在軒前說話,忽見一家人進來報知此事,大家嚇個魂飛天

    外。綠筠便哭起來,因對吳夫人道:「不知誰人下此毒手,孩兒決無赴選進京之

    理。」乃欲跳在庭外池中,尼姑攔住,乃免。吳夫人見綠筠這等激烈,亦哭起來,

    說道:「我兒休得造次,那有不從之理?我想了,不若用銀賂了差官,權送汝到

    京。汝父尚有同年故舊,託彼挽回,或念汝父,亦不可定。」綠筠見吳夫人如此

    說,想道:「我一時即死,不得與黃郎相會,彼亦何知我死乎!莫若依其進京,

    或能脫身,且有相聚之日﹔若不得脫,死不為晚,亦可甘心瞑目矣。」吳夫人乃

    一面命尼姑達於曾夫人,一面收拾進京。

    那尼姑歸到白梅庵,將綠筠被選入宮,誓死不從,將身欲赴池而死,小尼從

    旁力救說了一遍,大家驚愕。曾夫人因道:「意外風波,不知何人弄鬼。未知何

    日起行,少不得要去送行。」尼姑一水應道:「行期定於三月十五,入宮限於五

    月初五。」雲娥暗想道:「綠筠為黃郎待字十年,祇望雙飛畫錦,並臂連床。孰

    意世路波瀾,終無著落。且黃郎一別,再易春秋,音耗久疏,死生未卜。可憐十

    載苦心,竟等落花流水。使黃郎異地而聞此信,益加怨痛,性命難知。則夫妻、

    姐妹永無聚首之期。興思及此,必定傷心。」夫人見雲娥下淚,因問何故。雲娥

    不便詳言,而愛月已知之,便道:「綠筠小姐父在,曾許配玉史黃公子,後以天

    涯闊絕,子母孤孀,不曾成對。而綠筠小姐畜志已堅,但以無人主成此事,尚是

    分開。且當日又無物作記,祇有在京翰林翁刑部備知情由。今日天各一方,信音

    久斷。吳夫人要將綠筠小姐改配周公子前經其不願,幾回辭了,纔不想及此事,

    故黃公子後與小姐私奔,而周家亦作難。但綠筠小姐矢志不適他人。尚書大人與

    公子不乃相強,故於近日黃公子充軍起行,而綠筠小姐贈金致意。」許多情節,

    愛月皆對曾夫人說了一遍。正是:

    方喜同舟期共濟,不虞落水乃分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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